服下的止痛药还没发挥药效,但许沉河为他擦身时柔和的力度足以减缓疼痛,顾从燃抽着气,说了实话:“担心你以为我为了博你心疼而使诈。”
“越活越胆小。”许沉河扔了毛巾,搓热自己的掌心按在顾从燃冰凉的后背,“你以前,有这样为江画受过伤吗?”
曾经每提起江画一次,顾从燃心尖就被刺一下,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变得坦然得多,很多年前以为放不下的遗憾也淡了几分,被自己打上结的惦念也悄无声息地解开了,一缕一缕地从夜夜睡梦中飘走。
“受过伤,但没伤得这么重。”顾从燃说,“高中时为了他打过架,一对二被别人的拳头蹭了嘴角,几天就长好了。”
“护得真紧。”许沉河干笑,拿了件干净衣服给顾从燃套上,转到对方前面给他系纽扣,手法却稍有点乱,他埋怨扣眼小,其实清楚小的是自己的心眼。
顾从燃也不催促,垂眼看着耷拉翅膀的小鸟,目光描绘着它每根线的纹路。他以为自己走不出的过去,许沉河带他走出来了,衔来一枚沾着晨露的鲜花,喂以他甘甜和鲜艳。
他低头,嘴唇碰了碰许沉河翘起来不及压下的刘海:“为你,我也可以。”
顾从燃这次住院,病房比上回热闹了不止一个等级。毕竟上了新闻,虽然当事人拒绝了采访,但媒体记者并没放过各位八卦目击者,在旁观路人添油加醋的叙述之下,事件热度怎么压都压不住。
千里迢迢飞来探望的人络绎不绝,多是公司高管和组队的各部门总监,顾从燃被吵得烦了,直接在工作群下令专注工作,别搞得跟没完没了的仪式一样。
顾申礼和卫芳苓也就头两天来得勤,后面看顾从燃没什么大碍索性回呈桉市了,家里还有个小儿子实习结束回来,准不能守着大的忘了小的。
“不是天天嚷着无聊么,有人来陪你又把人轰走。”许沉河从果篮里挑出个橘子剥皮,撕一瓣送顾从燃嘴里。
几天下来顾从燃让许沉河照顾得很好,然而卧床还是得趴着,防不胜防有哪位公司员工来探望,被他们齐齐看了笑话去,顾从燃立了十多年的形象轰然倒塌,面子都不知该往哪搁。
在许沉河面前倒是不担心,他们互相见过对方所有的模样,邋遢点的、幼稚点的,都没所谓。
但顾从燃没说,甚至希望自己的伤能慢点好,既然伤好后许沉河终归要离开他,他宁肯一辈子受着痛。
房门又被人敲响,许沉河喂橘子的手收了回去,顾从燃火气刚往上蹭,进门的却是周特助和祝回庭二人。
别人拎水果捧鲜花,周特助则一手夹电脑一手提文件,后面那位更是两手空空。
“来得正好。”顾从燃刚还满脸嫌弃,见了周特助忙把人往身旁招,平日嘴上烦工作,真有几天把工作落下了就浑身不舒服。
“无视我啊?”祝回庭走近后习惯性想往顾从燃后背拍一掌,许沉河就撇下吃了一半的橘子扑过来:“祝哥你手!”
那掌转而拍到许沉河肩上,祝回庭顺势揽了人冲顾从燃抬抬下巴:“你们聊工作吧,许沉河我先带走了。”
等出了走廊,祝回庭的手从许沉河肩上放了下来:“还记得怎么喊我呢?”
许沉河听出戏谑,想想当时自己怎么在祝回庭眼皮底下逃走的,这不到一年就见了面:“你别气我了。”
“我要真气你我就不扯你出来聊天了。”祝回庭冲许沉河脸上一指,“纹身怎么回事啊,那么酷,不像你。”
十月中旬的天气微微转凉,午后坐在住院部楼下的花园里能感受到初秋飘来的裙摆。许沉河靠在木椅上捻起一片掉下来的落叶把玩,说:“不像我没关系,不像江画就行了。”
“顾从燃追妻追了个寂寞?”祝回庭瞠目,“他那嘴又管不住了?”
“没有……不是,”许沉河拉住作势起身的祝回庭,“不是,我这纹身就是为了把我和江画区别开来的。”
当年一意孤行去掉代表自己的浅疤点上以假乱真的美人痣,只为处在娱乐圈里的自己与江画更相像,后来纹上鸟儿是为摆脱江画给自己带来的阴影,当不受约束的许沉河。
“就感觉现在挺轻松的,路上谁见了我也不会对着我喊江画的名字,我新认识的朋友和我交往不是因为我像影帝江画,而纯粹是因为许沉河这个人让他们感到轻松。”
“那顾从燃呢?”祝回庭搭着椅背问,“在他面前,你还会因为江画而自卑吗?”
“我又……”许沉河想辩解说自己已经不喜欢顾从燃了还在意这些比较干什么,对上祝回庭专注的眼神,他截断了话头。
“还是喜欢,还是在意。”祝回庭一眼识破。
“但不自卑了。”许沉河把手中的叶子撕成小鸟的形状,“他乐意喜欢谁就喜欢谁吧,反正对我构不成影响了。”
祝回庭仰着头朝住院部某个单人房望去,心叹迟钝的岂只顾从燃一人:“他真憋得住不跟你讲啊。”
第103章第一,我不叫喂
茶几上堆叠了两摞文件,一堆待批阅一堆待签字,周特助临出门前顾从燃把车匙抛给对方:“我车还停在影院外面,你开去我家把我的电脑带过来。”
他指的是在琩槿市新买的屋子,繁忙地段的商品楼,和“潜游”只隔着两条街。
“屋子是您一个人在住吗?”周特助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