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子越说:“还是没法住院,大夫,您开一些方便的药吧,今天输水完,我回去能吃的。”
盛林当即反驳:“怎么没法住院?必须住院。”
“木木……”傅子越虚弱看他,眼神无奈,“组里的进度没法耽误,我肯定是要回去拍的。统筹已经尽量调整我的戏份了,没法再改了。”
盛林极度不解,却不愿当着外人面和傅子越争执,只对医生说:“您不用管他,这里我做主,先安排输水,其他的晚点再说。”
大夫叹气,也不管家属纠纷,点点头径自离开。
盛林挨着傅子越坐下,段琅琅知道自己不宜插嘴,便让助理去附近,给盛林先买一身替换的衣服,自己则靠墙坐着,尽量降低存在感。
傅子越伸手出来,盛林立刻默契地和他握住,两人掌心相贴,盛林感觉到傅子越的手不像以往那样总是温热而干燥,此刻正发着虚汗,甚至有些发凉。他从没见过傅子越这样虚弱,一时又陌生又心疼,轻声埋怨:“你都中毒了还骗我,真是要气死我。”
“不是什么大事,应该是外卖不干净,怕影响你在外面玩的心情。”
“那你也不能骗我!”盛林气鼓鼓的,却把傅子越的手攥紧,“你要听我的,不能再拍了,我去和剧组给你请假,你要养好病才可以拍。为这么个破电影,身体熬坏了不值得!”
傅子越皱眉,阻拦道:“木木,剧组进度真的耽搁不起,原本谢舜云只剩两天的戏就可以杀青了,我坚持一下,把涉及他的部分拍完就可以休息了。”
盛林没想到都这个份上了傅子越还要坚持,本是嗔怪,此刻却成了真恼,“谢舜云算什么,需要你病着迁就他?我看大可不必。”
傅子越勉力解释:“他当红,档期紧张,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冯青恺老师都要紧着谢舜云的戏先拍,我没法置身事外……更何况,真的就差一点了,要是不拍完,再让谢舜云回来补拍,那对剧组真是损失巨大。”
盛林听完急了,脱口斥道:“能有什么损失?整个剧组花得还不都是我的钱?我愿意让你舒服一点,管他谢云谢月,拍完不拍完的,都没有你养病重要!剧组要是钱烧光了,我再追加投资就是了,这值得你不拿身体当回事吗??真是本末倒置!”
傅子越听了这话,本就灰黄的脸色不由得更差几分。
他当然不是不在意自己的身体,只是他在行业里时日已久,知道一个剧组的进度是永远不会为一两个演员而停下的,哪怕是主演。他愿意配合剧组,那就是他的敬业与担当;他不愿意配合剧组,剧组也会逼着他来现场,统筹下通告请不动他,卢原就会亲自来请,卢原要是请不动,就要卢易生出面。一轮轮下来,由不得他这个演员不“体谅”,便是经纪人守在现场,能做的也不过是帮忙照顾一二,然后将自己的辛苦和不易好好宣扬炒作一番,留作未来的谈资。
盛林说他本末倒置,无非是因为盛林自己不在这上下游的秩序之中而已。
见傅子越脸色变了几变却没说话,盛林也有些后悔。傅子越病得正重,自己再生气也不该对他迁怒,一时懊悔万分,又倍感委屈……他这样千里迢迢赶回来,就是想看傅子越是不是完好无损。没想到人病得比想象中更严重,病人自己却根本不拿身体当回事,他一番好心还要被糟蹋。
正这时,护士敲门进来,要给傅子越挂水。
盛林正好借机抽出手,让位置给护士,自己径直出了病房。
他情绪起伏都写在脸上,傅子越虽有分歧,但还是担心,他使了个眼色给段琅琅,让她跟出去看看。
段琅琅随后便起身,哪想到刚拉开门,正对上盛林眼眶红红站在走廊里,瞪着眼睛,像是要哭不哭的样子。
她心里一惊。
盛林:“……”
他以为段琅琅会寸步不离守着傅子越,没想到对方忽然出来,一时尴尬,赶紧扭过头去。他知道自己眼眶发热,却并不是想哭。只是气到头上,有些生理反应控制不住。
可段琅琅似乎误会,踟蹰一会才走上前,先安慰他,“盛先生,子越确实问题不大,昨天医生也说了,只要好好调养,很快就能恢复。”
对着傅子越,盛林还能勉强控制情绪,但面对段琅琅,他可就没有这样的好脾气了。盛林冷哼一声,盯着段琅琅反问:“好好调养?让他拍戏就是你说的好好调养?”
段琅琅滞了下,温声开解道:“盛先生,我理解你的意思,确实剧组这次情况太特殊了。子越能拿到男主,是全靠你的关系,可论资排辈,在组里他不是第一。卢导固然不在乎流量,可我们的行业有它的生态和规矩,谢舜云有资格要求剧组为他协调时间,这一定是早签在合同里的,子越只是剧组诸多人员里的一个,必须配合。”
盛林当即怒道:“天大的规矩也没有让一个病人冒着生命危险去工作的道理,你是傅子越的经纪人,不是剧组的制片人,剧组怎么想我才不管,我要的是傅子越健康!”
“你可以不管,但子越没法不管。”段琅琅竭力分辨,她可不能让盛林给自己戴上一个不保护艺人的帽子,“男主现在当然是来不及换掉了,可是电影没拍完,后面还要剪辑,还要宣传,这一次傅子越不配合剧组,如果真得罪了卢导,后面的路他会更难走。”
盛林听不下去这套荒谬逻辑,“不配合?难道要求好好养病就是不配合吗?这是什么杀人越货的强盗行业,我还真不信了。”
他说完拔腿就走,段琅琅一慌,追了两步,“你去哪?”
盛林头也不回:“我要找卢原理论去!拿着我的钱害傅子越的命,想得也太好了。”
段琅琅愣住,心知事态怕是要失控,赶紧回到病房。
傅子越已经输上水,正靠在病床上闭目养神。听见动静,睁开眼,却只看到了段琅琅一个人。
“盛林呢?”
“……他说要去找卢原。”
傅子越眼神极暗,他深深吸气,半晌才道:“我手机呢?拿来,我给盛林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