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镇守住在塔底,难道是有人会遁地吗?
叶酌想“莫不是这个长老本人就是罪大恶极,大凶大恶之人,但是下泉顾虑名声一类的问题,并没有告诉别人,对外只说是镇守于此?”
但这样一个大奸大恶,在陌生人掉下来的时候,居然会拦腰一抱,而且立刻退去,连姓名也不报。简直是做好事不留名,非常值得奖励两朵小红花了。
温芒忌惮温行,叶酌却不怕他,他看人向来准,若此人想杀他,那刚刚也不必接他一下,故而温行叫他躲远一些,叶酌偏偏想凑上去看个清楚。
温芒塔里尽是罪大恶极之辈,叶酌对这个”罪大恶极的善人”有几分兴趣,他有意试探,但温行人已经不见了,便假装在黑暗摸索,然后干脆利落的左脚一绊右脚,当即就要摔个狗啃泥,仓促之间那人果然伸手来扶。
这果然是个做好事不留名的大奸大恶。
叶酌一碰到人,怕他又跑,就扯住他的袖子不放了。
但这个动作又实在太刻意了,颇有恶霸打蛇随棍上,调戏良家妇女的意味,叶酌为避免太过猥琐,只能故作惊吓,十分做作的叹了口气“这里可真是太黑了,在下特别怕黑,多谢善人。”
温芒远远看着,只觉仙君在人间界这两年没少学川剧变脸,一张脸在古井无波和泫然欲泣无缝切换,好不可怜,变脸变得得心应手。
那人给他扯的一僵,好在下泉的服饰质量还不错,袖子没给他扯断,他按住叶酌的胳膊,冷声道“放手。”
叶酌泰然自若,声音却带了几分凄苦“晚辈初来,初来这等人间炼狱,实在太害怕,求前辈看我可怜,略微引我一下吧。”
那人冷下了脸色,扣住手臂的力道大了三分,就要开口斥责,叶酌赶忙将脉门往他手指上一擦,那人便硬生生把话憋了回去,骤然停下动作,厉声问“你没有修为?”
叶酌像是完全没听出他不善的语气,只着低头,端的是一副病若西子,楚楚可怜“没,没有。”
塔灵立在一旁,嘴角屡屡抽搐。
温行皱了下眉,打量了他许久,看着他一双眸子茫然无辜,不似作假,终于拂袖转身,默许了他扯袖子。他顿了顿,回头吩咐道“塔内阴湿极重,没有修为你无法生存。先跟着我。”
塔内阴湿不假,这底层的味道也实在糟糕,发霉的味道里混合着腐烂的尸臭,搞得叶酌想叫塔灵立刻给他屏蔽五感。此时他修为尽失,什么也看不见,虽然行动大体如常,却难免跌撞。而这一团乱遭中,唯有温行身上带着的雪松香气清冽非常。
叶酌向来不跟自己过不去,他跟着吃力,就直接出言道。
“前辈慢一些,晚辈跟不上。”
——刚刚还是老朽,然后秒变在下,现在直接到了晚辈,崇宁仙君几千年的脸皮当真厚的城墙拐弯。
温行一顿,神色冰冷依旧,却依言放慢了脚步。
第4章
一路无言,跟着温行走了一段,叶酌视野渐渐变亮,等到那发白光的东西清晰可见,他终于能将周围看的七七八八。
他们此刻立在一处大圆台之上,上有一处结界,结界里温暖干燥,空气里弥漫着雪松的淡香,与他处大不相同,想来温行应该常年在此修行打坐,不知道同高阶修士的灵力有没有关系,这周围还有些伞盖状的东西,叶酌探眼 一看,居然是一小圈蘑菇。
圆台中心是个十个少说十丈高的巨型石碑,通体灵石雕刻而成,此刻幽幽发着光。四周则极为规整安放了一圈蓄水的小池子,叶酌靠肉眼辨识了一下,大概是满池子的血。
他又看了看前面带路的人,温行身量修长却略显清瘦,衣摆每一处褶皱都梳理的一丝不苟,和那些几百岁的老古董似的,然而他的头顶却并未束冠,披散的头发很长,一路散到腰间。
叶酌心道了一声“奇怪。”
按他往常的经验,越是神色冷淡的修士越是注重仪态礼法,对细枝末节也越是要求苛刻,然而温行衣摆整齐成这样,居然在外人面前披头散发,就好比君子礼服迎客,偏偏在脑门上顶了朵艳红的大牡丹花,显得十分不合时宜。
他笑了一下,搭话道“前辈是什么人啊,这衣服怪好看的。”
此人号称下泉长老,同上面弟子的服饰却很不相同。上面的弟子白衣打底,外头覆了层素白的薄衣,唯有袖尾和下摆处有黑色丝绣,如同水中散开的墨迹。正是取意下泉宫“仙人遗墨”的典故。
温行虽然也是宽袍大袖,却没有外衣,只穿了里头那件打底用的白衣,显得略有些宽大。如果散发见人是别大花,那么穿着里衣晃哒,就可以类比王孙公子骑驴跳艳舞,总之奇怪极了。
他又觉着这长老是被关在底下的了。
温行前行的步伐一顿,也不看他,只道“与你何干。”
叶酌便道歉“前辈莫扰,晚辈没有其他意思,只是好奇。”
温行漠然“为何会入白狱?”
这是问正事了。
叶酌打量的神色一收,适时面露迷茫“晚辈不知道啊,晚辈随意吃了两个桃子,突然给人告知犯了什么事,就给带过来了。”
这话半真半假,叶酌其实也没什么事,他就是来找温芒的,随便挑了个不大不小的罪过,本来遇上温芒就该走了,不过底下的人和事看着有趣,他素来好奇心重,也不介意多留两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