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男人皱着眉头说:“有好几个顾客告诉我,住在这儿总会做噩梦。会梦到一个……”男人断了一下,似乎是不知道怎么形容那个东西,“一个血糊糊的东西,不停的追问他们好不好看什么的,说实话这挺影响我做生意的。”
戈雁声仍是半死不活的摊在椅子上,把起床气明明白白的挂在了脸上:“那你就不能自己想想办法?”
那个男人苦笑了一下:“想了的,我找人看了风水,来了几个大师都说没什么问题,但还是好多人做噩梦,我又供了一个关公像,可还是不顶用……”
男人说完,自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掏出了几张相片,白若尘也看了一眼,上面第一张是个关公,后面几张拍的就是屋子里面的布局了。
男人解释了一下:“这几间屋子里的顾客是反应最激烈的,有一个甚至刚睡醒就吐了,我就把照片拍过来了。”
戈雁声接过照片大眼扫了一下,就拍板了:“这活儿我接了,怎么称呼?”
男人连忙递上来了一张名片,上面是两个烫金大字:“季泽”。
“行,等我换身衣服。”戈雁声说完,磨磨蹭蹭的坐了起来。
为了消磨时间,白若尘给季泽沏了一杯茶,季泽接了,左手上的戒面反射着弧形的光,他轻轻的抿了一口茶水,然后冲着白若尘客气的笑了笑。
季泽整个人都像是颗晶莹剔透的薄荷糖,漂亮干净,仿佛没有一丝尖锐的地方,但是细细品去,内里却是冰凉冰凉的,口腔总是会被冷不丁的冰一下。
白若尘看着他温柔的笑意,能清晰地感觉到,季泽并不高兴,脸上挂着的笑容只是他的面具,那双温柔的眸子深处,是死寂的冰冷。
戈雁声换好衣服出来了,他没穿斯斯文文的西装,反而不知道从哪儿扒出来了一件皮衣,黑色的皮衣上带着几颗桀骜不驯的铆钉,再加上他狗啃了一样非主流的头发,从外表上把这个老妖怪的年龄狠狠地缩小了好几千岁。
白若尘看着这个衣冠禽兽的老板,小心脏不争气的使劲蹦跶了几下,面对着这样的一个人,白若尘要是还没点反应的话,未免有点太对不起他的性取向了。
白若尘仿佛能看到自己心里面的那头沧桑的老鹿,抽着烟挑剔的把戈雁声从头打量到尾,然后语重心长的对他说:“为了这个人,还是可以撞一下试试的。”
戈雁声拿好了柜台上的几张照片,嫌弃的看着自己的小跟班:“白若尘,你的脸怎么红的跟个猴屁股一样?”
白若尘:“……”直男的心,海底的针,针针刺中白若尘的心。
白若尘心里面住的那只老鹿,卒。
季泽是开车过来的,白若尘出去之后看了看他的车,不知道“这个车牌号的城市和榕城差了半个华国”和“这辆车我一辈子都买不起”哪一个更打击人一点。
在车上的时候,戈雁声把兜里揣着的几张照片拿了出来,递给了白若尘:“好好学习吧人类,你先天条件本来就不如修羽,后天努把力吧,看出来什么问题了吗?”
白若尘这小孩儿稳当,最大的优点就是干活细致,他仔仔细细的把几张照片都看完了,这才挑出了其中的两张——
第一张是个普通的标间照,拍的时候已经打扫过了,被子整齐的铺在床上,窗台上洒下了几缕阳光;
第二张拍的则是关公照。
白若尘拿着第一张问:“这个窗台上黑乎乎的地方,是阿姨没有扫干净吗?”
戈雁声略微惊了一下,没想到这个小孩的阴阳眼看的还挺清楚的,他压低了声音,避着季泽小声说:“不是,这种痕迹,只出现在脏东西活动过的地方。不错啊小孩,眼力劲儿可以。”
白若尘被夸了一句,面皮上有些红,他又拿起第二张照片,指着关二爷面前放的那个香炉说:“这里面没有燃香。”
戈雁声瞥了一眼照片里崭新的关二爷,满不在乎的说道:“都说了时新请来的关公,没燃香多正常。”
白若尘拿过第二张照片,看着里面的关公若有所思。
正常来说,关公像分三种,一种是横刀关公,是武财神,用来镇宅招财,一般最常见的也就是这种了;一种是立刀关公,立刀关公煞气重,多是用来驱邪镇宅;还有最后一种骑马关公,寓意着马到成功,一般都是摆在家里面和公司里的,很少用他来祛邪。
让白若尘在意的是,季泽供的这个关公像,是煞气最小的骑马关公。
不仅如此,通过照片来看,季泽在关公面前摆的是一个新的香炉,香炉里面放了一把大米用来立香,但大米上干干净净,一点香灰都没有,很显然,这家的主人一次都没有供奉过关二爷,从头至尾一炷香都没上过。
在发现了这一点之后,白若尘突然有了一个可怕的猜测:季泽很可能早就确切了旅店里有脏东西,但他根本就不想杀了那个多次作祟的鬼!
那么,他这次特地来万魂斋找他们二人的真实目的,又是什么呢?
“关于这方面,白先生好像知道的挺多啊?”季泽突然出声,吓了白若尘一跳。
“是,”白若尘稳了稳心神,“我奶奶比较懂这个,我打小就见得多,也知道一些。”
“是嘛。”季泽开着车,透过后视镜打量着白若尘,那双没什么感情的眸子,盯得白若尘心里发凉,“那您还真是见多识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