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下榻的禅房时,净空捎来了一个消息:法藏约北山蘅明日在后山燃灯台相见。
“住持说,教主自帝都而来,长途远行,舟车劳顿,今日就不来叨扰了。明日燃灯台上,有什么恩怨再详细分说。”净空给炉里添了香料,垂手立于旁,“教主还有什么吩咐?”
北山蘅摇头,“没了。”
净空便行了一礼,带着桌上的碗筷退出去。
门轻轻扣上,屋内二人俱静默下来,各怀心事,谁也不说话。对坐半晌,窗外一阵风擦着帘子掠进屋,桌台上烛火闪了闪。
北山蘅自沉思中惊醒,拍拍身边人的手,“歇了吧。”
重九反手握住他的指尖。
北山蘅顿了顿,道:“今晚不行。”
重九不答,勾着他细长的手指往里走,半推半抱地将人带到榻上,抬手扯开帷帐。
空间一时变得狭小,北山蘅肩贴着他的胸膛,腰上搭了一只温暖有力的手,耳尖上被人不轻不重地咬着,屋内熏香又暖,实在让他不想入非非都难。
“真的不行……”北山蘅咬牙去推他,眸中蕴了水意,垂下头细细地喘着。
重九松开嘴,抻开双臂将人紧紧箍在怀里,下巴垫在他的发顶,缓缓开口:“通天崖之战前,我曾与师尊约了要去北境看雪,师尊可还记得?”
“记得。明日此事了结,我带你……”北山蘅闭了闭眼,没再说下去——上一次的约定,他险些没能活着回来。
重九也不逼他,只抬起手,轻轻地抚着她的发丝。
北山蘅默了许久,想到明日燃灯台上种种可能,忽然就涌起一种向死而生的心态来。凝着水气的睫毛抖了抖,他有些怯地伸出手去,寻到了重九的唇。
重九抚他发梢的手顿住。
北山蘅凑近了些,想亲,又羞得慌,踌躇半天,还是没勇气去做,只在他喉结上轻碰了碰。
“师尊莫要勾引我。”重九两指扳住他的下巴。
“我没有……”北山蘅小声道。
重九微微抬起他的脸,眯起眼睛细细打量,目光落在微红的唇上,漆黑的眸子里透着危险的光。
北山蘅被他看得尴尬,垂眸岔开话题:“若是明天我回不来……”
“回不来?”重九打断他的话,揽着腰的那只手开始不安分起来,“师尊怎么敢去见月神?她老人家若是知道师尊每天跟弟子流连床榻,以练功为借口翻云覆雨……”
“别说了。”北山蘅踹了他一脚,眸中泛起薄怒,“再胡言乱语就滚出去。”
重九抱着人直笑,“师尊欠我一场云雨。”他用手指勾着北山蘅的耳垂,轻拢慢捻,“明天补上,到时候师尊可不许喊停。”
北山蘅听不下去,扯了被子把自己裹起来,整个人往床榻里面挪了挪,“睡觉。”
重九盯着他的背影,笑了笑,抬腿下床,走到桌边倒了一杯茶。借着身子遮挡住北山蘅的视线,他从袖子里摸出一早备好的纸包,将里面的药粉倒进了茶中。
“师尊喝口茶再睡,润润嗓子。”
北山蘅毫无戒备地翻身起来,从他手里接过茶杯,一饮而尽。
重九放了杯子,脱靴上床,将他圈进怀里。北山蘅身上那股独特的冷香传入鼻端,重九眯了眯眼,抬手撩开他的长发。
雪白的颈上,一朵红莲悄然绽放。
“真好看……”重九喃喃地念叨着,唇凑过去,印在花上辗转。
月神灵脉是极敏感的地方,北山蘅很快被撩拨得心神荡漾,只是困意袭来,根本无力抵挡。最终,也只是发出了一声猫似的嘤咛,蜷在他怀中,阖上双目。
海上日升,浮光跃金。
僧人立于高台中央,袈裟如火,面色沉静。他脚下踏着凹凸不平的雕纹,身后笼着万丈薄金色日光,让人移不开眼。
远处山道上,青衫少年披霜而来。
他背着一柄剑,裤脚扎在布靴里,勾勒出半截线条流畅的小腿。头发梳得有些凌乱,发簪斜斜地杵在头顶,几根碎发朝天翘着,一走动便随着风晃晃悠悠。
少年缓缓行至燃灯台上。
僧人宛如佛祖般慈和淡然的面容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
“怎么是你?”
“师尊远道而来,宿眠未醒,有事弟子服其劳。”
重九从背上解下剑,双手平举。
剑名龙渊,是当日林浪带他回帝都时,皇帝亲手所赠。出自著名的铸剑师家族秦溪氏之手,剑身幽冷削薄,锻着暗纹,似有盘龙覆于其上,为景清一朝立储之信。
法藏垂眸打量那把剑,淡然一笑:“皇族之后,你为谁而战?”
“我是月神教主的徒弟,自然是为师尊而战,为圣教而战。”重九语气不卑不亢,“况且,这本就是你我的恩怨。”
燕王府的覆灭,金钟牢的酷刑,通天崖的算计……他一样都没忘。
祸端从他这里开始。
也该由他结束。
“我不和你打。”法藏移开视线,岿然不动,“你是小辈,换你师尊来。”
“师尊自通天崖被人暗害,至今武功未能恢复。一介凡人之躯,你即便赢了,也照样胜之不武。”重九拇指微动,将剑身自鞘中推出一寸,薄刃在日光下流光溢彩。
法藏与他对视良久,掌风轻动,手中多了根一人高的长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