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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山蘅心中的不安也愈加浓烈。
    月神教教众不多,寻常在山中不设守卫,只有一层上古留下来的薄薄结界,寻常武林人士鲜有能闯入者。
    然而如今结界完好,山间却透着一股淡淡的血腥之气。
    联想到秦光手里的控蛊纸人,北山蘅蹙起眉心,步伐又加快了一些。
    回到潇湘崖上时,正是第二日丑时末,山谷间的弟子舍一片沉寂,想来好梦正酣。月宫内漆黑一片,月光洒在阶前,布靴落地隐有回音,寥落空寂一如往日。
    “绎川?”北山蘅轻轻唤了一声,无人应答。
    他推开紧闭的宫门进去,走到桌案前,借着近乎于无的月光翻了翻桌上公文。
    “绎川。”北山蘅声音又大了些。
    依旧无人回应。
    寻常他每次外出回教,绎川总能提前知悉,即便有事在忙也会放下手里的工作赶来。
    今天,很不寻常。
    北山蘅从月宫退出来,掩上门,重九在后面问道:“师尊,怎么了?”
    北山蘅没有回答,将他拉到一边的桂树下,把剑压到他怀里,嘱咐道:“你在这里候着,我进去一趟,要是有人过来,不管是谁直接砍他。”
    重九抱着剑乖巧地问:“师尊您出来了也砍吗?”
    北山蘅一噎,冷道:“你砍得过我吗?”
    重九低下头笑起来。
    “自己小心点,别乱跑。”北山蘅瞥了他一眼,转身向着月宫后面走去。
    寒宫是住女眷的地方,北山蘅素来专注练功无心女色,这宫室便废置了许多年。因着平日里常有弟子来打扫,倒也不显得过分破败,只显出几分冷清。
    他在整座宫里转了一圈,没找到半个人影,正打算转身退出来时,却听到身后一个幽幽的声音。
    “师兄在找我吗?”
    有人用指节轻轻叩响了墙壁上的琉璃砖,嵌在壁中的机关触发,将装有夜明珠的暗槽转出来。夜明珠的光泽透过琉璃,洒金一般细细密密地铺在地上,瞬间将宫室照亮。
    北山蘅回过头,绎川穿一身纯白的中衣,赤着足,披着发,静静地望着他。
    “你这是作甚?”北山蘅不觉蹙眉。
    “我歇下了,不曾听见师兄回来,故而未能远迎,还望师兄恕罪。”绎川轻轻地说着,脸上表情很淡,看上去像是要飞升了一样。
    “没事,我找你也没事。”北山蘅摇了摇头,准备出去。
    绎川却骤然伸手拉住了他,垂眸道:“我给师兄备了茶点,师兄用一些,今晚就在此歇下吧。”
    “在这?”北山蘅视线在宫室里转了一圈。
    寒宫虽然与前头两座宫室同以白玉砌成,但是内里的帷帐却选了海棠红色的软烟罗,衬着墙壁上的琉璃夜光,透着浓浓的旖旎之气。
    怎么看都不是个适合睡觉的好地方。
    “你要觉得月宫里把你放不下,就自己在这睡,我不奉陪。”北山蘅退了半步,漠然转身。
    “师兄是要去找那个孩子吗?”绎川忽然道。
    北山蘅脚步顿住。
    “你今晚上喝假酒了?”他皱着眉转过来,总觉得对方这问法有些奇怪,“我自然是回去睡觉,睡之前看他一眼有何不可?”
    “师兄不用去了。”
    “什么意思?”
    绎川沉默着走到殿中那座雕花玉床前,抬手掀起了帷帐。
    北山蘅倏地盯向他,面色沉冷。
    “你这是何意?”
    床上安安静静地躺着一个少年,青衣落拓,长发简挽,整个人陷在柔软的绸被当中,双目轻轻阖上,神态无比柔和。
    “师兄要的人,我带来了。”绎川淡淡地说道。
    北山蘅将榻上的少年打量一番,确定他只是睡着了,这才转过头来,冷道:“我回去歇息了。”
    “师兄还是要走吗?”绎川的声音透着一股委屈。
    北山蘅回头看他。
    “绎川,我不管你存了什么心思,别拿来对付我。”他深吸一口气,缓缓道:“也不要将无关的人牵扯进来。”
    “师兄你不看看他吗?”绎川瞥了榻上之人一眼,坚持道:“那可是你的徒弟,你不看看,万一他受了什么伤?抑或是生了什么病呢?你不担心吗?”
    “那不是我的徒弟,我为何要看?”北山蘅反诘。
    绎川呼吸一窒,整个人骤然垮了下去,他扶住手边的床柱,喘着气道:“师兄这是怀疑我……”
    “你也不是绎川。”北山蘅冷冷地打断他的话。
    随着这句话落下,身边的景象突然裂开,如同破碎的镜子一般四散坠地。床榻上少年的衣衫缓缓褪去,皮肤一点点萎缩凹陷,直至变作一具白骨。
    原先绎川立着的地方站着一个青年,衣着是教中弟子的模样,容貌有三分熟悉。
    北山蘅眯着眼睛看他,一时竟没想到是谁。
    “教主还记得我吗?”青年轻声发问,在看到他茫然的表情之后,了然道:“想来是不记得了,我是凤容啊。”
    北山蘅这才记起来,教中有个右护法名叫凤容,还是几十年前他亲自封的。
    “你不是在天衡海看守建木吗?”北山蘅蹙起眉,“那是整个云沧大陆的根脉,建木稍不安稳,便有海崩山摧的危险,你怎能擅离职守?”
    “天衡海边的日子太孤独了,我想出来看看。”凤容垂下头,轻轻叹了口气,纤长的睫羽颤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