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不清楚,我今日同你说这些,不过是让你自己避开。”晋仪别有深意地望向林晋桓,说道:“别忘了他是谁,别忘了九天门有今天是拜何人所赐。”
林晋桓平静地说道:“师姐多虑了,父亲母亲的在天之灵,必须拿薛遥的血来祭。”
晋仪心里觉得林晋桓的这样的想法是对的,但这样的话从他嘴里说出,让晋仪在心惊的同时又无限心酸。
林晋桓的性情她再了解不过,曾经那开朗舒阔的少年郎,如今完全变了模样。
“不必勉强自己。”晋仪抬手理了理林晋桓的头发,柔声道:“你不想做的事,由师姐替你完成。”
林晋桓笑着摇了摇头,不再多言,开门送晋仪离开。
晋仪走后林晋桓坐回禅椅上继续调息,仅有的一丝灵力在体内流转了一个周天之后,他的目光又落在了桌上的翡翠饺上。
林晋桓静坐了片刻,还是拿起素屏上的大氅,推门走了出去。
* * *
薛遥正在院外的亭中独坐,手中握着一只白瓷酒杯。自从上回死里逃生之后,薛遥的身体就比过去好上许多。此时他只着一件单衣,在这冬至的夜里也丝毫感觉不到冷意。
林晋桓当时究竟是怎么把他一个金丹破碎之人完好地救回来,至今还是一个迷。薛遥念及旧事,又抬手往地上浇了一杯酒。
薛遥正想到林晋桓,远远地就看见林晋桓提着灯笼从寒夜中走来。
“你怎么来了,过来坐。”
薛遥没想到林晋桓会在这个时候来找他,今日薛遥事物繁忙,林晋桓闭门不出,二人今日还未见过面。
林晋桓将手中的灯笼挂在檐下,来到薛遥身旁坐定。他打量了一眼面前的石桌,桌上摆放着四个小菜一壶酒,除了薛遥手中的杯子,桌上还有额外的两只酒杯两幅碗筷。
“你这是有约?”林晋桓问道。
薛遥放下手中杯子,重新点上早已被他熄灭的炭盆。他倒了杯热茶推到林晋桓,说道:“立冬祭祀故人罢了。”
林晋桓假装没有看出桌上都是林朝秦楚绮偏爱的菜色,他举起杯子,先将茶水洒在地上,这才低头将剩下的半杯茶一饮而尽。
薛遥知道林晋桓此番前来定有要事,但他不愿打破此刻的错觉,他只顾着给林晋桓添茶夹菜,迟迟不问他为何而来。
薛遥不问,林晋桓却不会不说,二人不咸不淡地闲聊几句之后,林晋桓突然说道:“不知我是否和你提起过,在你被噬魂螟重伤之后,我曾带你去巫医谷求医。”
莲息堂那日后林晋桓便不再提起旧事。今日林晋桓忽而旧事重提,薛遥虽直觉他接下来要说的不会是什么好事,私心却不愿打断。
林晋桓继续说道:“在巫医谷的时候,我向秦柳霜了解了一些关于幽昧的事。”
林晋桓虽没言明,薛遥一听便明白当时他为何会和秦柳霜聊起幽昧。薛遥轻咳了一声,掩去目光之中的闪烁。
“这些日子我时常出入你的书斋,总觉得书斋之中有一些物件有异,但始终说不出原因,直到今天我见到了这个。”说着,林晋桓的手指在桌上的一个盘子轻点了两下。
薛遥顺着林晋桓的指尖望去,看到了桌上放的那盘一口未动的翡翠饺。
薛遥的目光重新落到林晋桓脸上,他不解地问道:“这翡翠饺有异?”
林晋桓收回手,微微点了点头,说道:“被下了毒,确切地说被下了幽昧之毒。”
薛遥何等聪明,一点就透,他想了想林晋桓先前的话,问道:“你的言下之意是,这段日子从宫里送来的东西,都被人做了手脚?”
“正是。”林晋桓说道。
薛遥闻言,望着桌子上的那盘翡翠饺不再言语。他还记得随行的公公说,这饺子是启旻命御膳房特地为自己准备的,连夜派人快马加鞭地送来,就为了能让他在立冬这天吃一口家中的饺子。
“启旻不至如此。”薛遥低声说道,似在自言自语。
林晋桓打量了一眼薛遥的神色,问道:“你原以为你先前的幽昧之毒是何人所为?”
薛遥原本不想作答,但思索了片刻,还是如实答道:“中书令李韫。”
林晋桓摇了摇头,轻声笑道:“少使大人,我看您是要换个调查方向了。”
下毒之事究竟是否为小皇帝所为,林晋桓也并无把握,但他的目的只是在于借此离间小皇帝和薛遥。于是林晋桓继续说道:“如若存疑,你可以随便挑几样东西送至巫医谷,只要附上我的手信,秦柳霜会给你答案。”
其实自从薛遥知道幽昧需要长期服用才具有药性,他就解除了对李韫的怀疑。就算李韫在朝中再如何只手遮天,也不可能在枢密院的眼皮子底下动这么久的手脚,而不露出丝毫马脚。况且李韫一党如今早已倒台,势力被连根拔起。薛遥又置身于迦楼山,从宫里出来的这些东西一路有薛遥的心腹玄武骑押送,旁人很难屡次得手。
薛遥又想起了一些小时候的陈年旧事,在他的心目中自己与启旻的情谊总归不同于旁人,在实情查明之前,薛遥不愿猜忌启旻。
“我同他从小一同长大…”不知怎么的,薛遥把心中的所思所想说出了口。
林晋桓闻言笑了一声,说道:“我的少使呀,这人与人之间的情谊,是最做不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