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遥趁机打量了一番林晋桓,见他一切安好,看来没受什么伤,只是眼眶有些发红。于是薛遥故作轻松地说道:“不怎么样,浑身都动不了,我这么躺了几天了?”
“八天啦,我的薛四哥哥。”林晋桓说道。
薛遥还未回嘴,就感觉到一只冰冷的手不由分说地伸进了被子,攀上自己的手腕准确地探上了脉息。
林晋桓甫一探脉,还未来得及燃起的喜悦瞬间就被浇灭。薛遥此刻的脉象仍是一片死气没有半点回转,但他突然在此刻清醒,那只能是因为…
林晋桓打断自己的思绪,派童子去将温桥鹤请来。
薛遥这辈子就不是安逸的命,这才没躺几天他就浑身不自在,于是他对林晋桓说道:“劳驾扶我起来。”
林晋桓刚将药碗端到他面前,闻言眉头一挑,问道:“你浑身都动弹不得,这时候起来做什么?”
“小门主您行行好,让我起来透透气。你们朝山堂的梅花开得这么好,你忍心让我到死都看不到一眼吗。”
薛遥的这句话简直是往林晋桓的心里揉进了一把冰碴子,拒绝的话再也说不出口。他认命地将碗放到一边,弯腰将薛遥连带着被子一把抱起来,二人来到窗前的罗汉床上。
“外面风大,只许你看一会儿。”林晋桓说着,抬手将半开的窗户推得更大了些。
此时暴雪已停,天色将明。满园的红梅迎风怒放,大雪虽压弯了枝头,却掩盖不住那灼灼的风姿。艳红的花瓣从冰雪中探出头来,更显可贵。
薛遥此时全身经脉具断无法久坐,林晋桓伸手从身后揽住了他。
“对了。”薛遥兴致勃勃地欣赏了一会儿林晋桓的梅园,转头问他道:“沈照璧可有受霍清泉一事牵连?”
“尚未。”一片花瓣从窗外飘进来落在薛遥的头发上,被林晋桓拂开:“但你若是再晚点醒来可就不一定了。”
薛遥低头笑了声,又转头看向窗外,说道:“那你可得保住她,不然我做鬼都不能安心。”
林晋桓环着薛遥的手臂紧了紧,面上却玩笑般说道:“那挺好,到时候你可得记得夜夜回来找我索命。”
薛遥满不在乎地笑了声,说道:“地底下多的是我的老熟人,到时候哪有空来找你。”
薛遥一辈子刀光剑影,从没想过自己能活得长久,更不敢奢望有个善终。但他也没想到自己会死在对这世间最留恋的时候。薛遥望着这满园子的红梅想,老天果然是不会让人轻易如愿。
就在这时,小童进门通报说温长老来了。林晋桓将薛遥在罗汉床上放平躺好,自己起身迎接温桥鹤。
温桥鹤一进门也没有和林晋桓寒暄,直接就来到薛遥塌前。薛遥躺在床上打量着温桥鹤,发现他与自己想象中的有很大的不同。温桥鹤出自小长安寺,又常年闭关,根据肖沛的调查,温桥鹤还是小长安寺住持净明大师的直系师弟。薛遥原以为他会是个得道高僧的模样,今日一见竟是个如朗月清风的年轻人。
下一刻薛遥就意识到自己对温桥鹤有些误解,只见这“朗月清风”的年轻人放下了薛遥的手,站起身来面无表情地对林晋桓说道:“他快死了。”
薛遥欣赏的笑容凝固在脸上,林晋桓及时打断温桥鹤,说道:“温长老,劳烦借一步说话。”
温桥鹤难得一次愿意屈尊降贵察言观色。他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一甩拂尘往门外走去。
薛遥见林晋桓面色凝重,于是调侃他道:“九天门小门主好生霸道,竟不让人说实话。”
“闭嘴吧您。”林晋桓将薛遥的手重新放进被子里,将被子拉到薛遥的下颌,又关上了窗户,这才随着温桥鹤走出了卧房。
林晋桓回身关上房门,和温桥鹤并肩站在廊下,刚放晴不久的天空又下起雪来。
温桥鹤单刀直入地说道:“你心里应该有数,此乃回光返照之兆,他已时日无多。”
这时屋檐上挂着的冰凌总算不堪重负,哗啦啦地落了下来,在雪地里砸出了一个大坑。
林晋桓仰头望着天边纷纷扬扬的飞雪,笃定说道:“您有办法救他,否则今日您不会来这一趟。”
温桥盯着满园的梅花,不置可否。
“桥鹤叔。”林晋桓放柔了语气说道:“他是为了救我救门主才受这么重的伤,我辈虽是魔道中人,最起码的道义还是有的。”
温桥鹤看了林晋桓一眼,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你少拿这套糊弄我。”接着温桥鹤正色道:“他的金丹已碎裂,全身筋脉尽断。你需得知道,金丹破碎不可逆,丹亡人亡。想要救他必须再结金丹,重塑血脉。”
林晋桓没有打断温桥鹤,耐心地听他说。但林晋桓心里知道,古往今来重塑金丹一事几乎不可能实现。
温桥鹤停顿了片刻,最终还是开口说道:“眼下有一物尚可一试。”
“什么东西?”林晋桓说道:“只要这件东西尚存于世,我就能把它找到。”
温桥鹤看了一眼林晋桓,说道:“关山玉”
这转机来得太突然,林晋桓一下子有些难以置信,他沉吟了片刻才问道:“就这么简单?”
“当然没这么简单。”温桥鹤说:“此术失传已久,又凶险异常,仅凭我一人无法做到,需得带他去巫医谷找秦玉岫相助,再借助巫医谷的灵气方有一线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