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晋桓又沉默了下来。林晋桓这突如其来的疏离让薛遥感到有些难以忍受。林晋桓起疑了?亦或是自己身份暴露了?霎时间各种各样的念头挤进他的脑海。薛遥将药瓶扔在一旁,站起身走到药箱前背对着林晋桓。他闭眼平复了一下情绪,这才从药箱里取出洁净的细布,转身扔到林晋桓面前。
“自己包上。”薛遥倚在桌子旁操着手,目光沉沉地望着林晋桓,心里想道:不管他怎么想,眼前最紧要的事就是寿宴之后顺利离开迦楼山。
林晋桓这些日子跟着老和尚吃斋念佛,抄经抄得心如止水。眼见刚有一些成效,就因竖瞳一事被林朝连夜召了回来。回程途中他越是靠近迦楼山,越是不可控制地想起了薛遥,半叠经书都抄道了狗肚子里,好不容易蛰伏的妄念险些卷土重来。
他没有能从容面对薛遥的自信,索性吩咐延清将他已经回山的消息瞒了下来。
林晋桓在熬过了前半宿的无所适从之后,这会儿心里释然了许多。他已经从这场猝不及防的相遇中回过神来,悄无声息地将自己外露的情绪收拾干净。
林晋桓见薛遥站在一旁不言不语,于是拾起面前的绑带。他一边往自己的伤口上缠着细布,一边随口问道:“你觉得今晚那个东西会是什么?”
“谁知道呢。”薛遥回过神来,来到林晋桓身边坐下:“总归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林晋桓缠绷带的手停了下来,认真地对薛遥说道:“有一件事你可能不知道,今日晋仪在边杰的尸身上发现了一样东西。”
“发现了什么?”薛遥问道,今日与沈照璧匆匆一叙,确实未曾听她提起。
“就是这个。”林晋桓抬起手从薛遥的领口上捻下了一片蓝色圆片递到薛遥眼前。这枚圆片只有瓜子大小,呈椭圆形状,无色无味,一时分辨不出是什么。
“你的意思是今天这个蓝影与竖瞳有关?”薛遥从林晋桓的手里接过那枚圆片放在眼前细细打量,二人的指尖一触即分。
“正是。”林晋桓收回手,轻轻地搓了搓手指。
薛遥端详了半晌那枚圆片也没研究出个什么所以然,顿时失了兴致随手丢在一旁。他本就不是九天门之人,追查竖瞳一事本不是他的份内之事。今日追着蓝影出去不过是一时兴起。
经过林晋桓这么一打岔,二人之间古怪的气氛缓和了许多。林晋桓又挑挑捡捡选了几件寺里发生的趣事说给薛遥听。薛遥坐在一旁听着,眉头越挑越高。
“所以你就这么跟着老和尚厮混了几个月?”薛遥一脸的不可思议。
“这位施主劳驾注意措辞。”林晋桓纠正道:“不是厮混,是清修。”
薛遥一脸不敢苟同地接过林晋桓缠到一半的绷带,麻利地替他将伤口包扎起来,顺手将林晋桓脱到一半的衣袍重新穿好。薛遥理了理林晋桓的衣襟,仰头望向林晋桓的眼睛认真地说道:“方才在刑堂之中不知是你,真是对不住。”
林晋桓呼吸一滞,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不必放在心上,是我学艺不精。”
“我最近棋艺长进不少…”
“时候不早了,我先告辞了。”
二人同时开口。薛遥愣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如常。他起身说道:“我送小门主出去。”
* * *
文朗今年十二岁,是一个刚入门两年的弟子。他年纪尚小又根骨平平,没有机会拜入哪位长老门下,只能在一行禅院负责扫洒工作,平日里跟着师兄练一些基本功法。
他每日寅时都要晨起挑水,昨夜听换防回来的师兄说门里出了怪事,连小门主都受了伤。文朗吓得一夜不敢合眼,直到天快亮时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今早就起晚了些。
文朗睡眼迷蒙得来到井边,脚下一滑不知踩到了什么东西险些跌了一个屁股蹲。待他稳住身子定睛一看,吓得险些丢了三魂七魄,井边竟躺着一地的尸首。
一,二,三…井边竟共有六具尸首!
文朗壮了壮胆,颤巍巍地上前翻开死者的眼皮,发现六具尸体的双眼皆是竖瞳。他记不清自己是怎么离开井边去喊人的,待他回过神来的时候,除去正在闭关的温桥鹤,其余三位长老都亲自来到了一行禅院。
“确定都是高阶弟子。”祁英亲自检查了一遍尸体,站起身继续说道:“几乎是同时毙命。”
“怎么会这样。”司徒坤焦躁地在井边来回踱步,他转了两圈来到祁英面前,口不择言道:“一下子死了六个高阶弟子,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这么久了还没有调查出结果吗?”
祁英此人冷漠惯了,他对司徒坤的当面发难置若罔闻。倒是一旁的霍清泉看不过眼,她摇着团扇从人群中走出来说道:“司徒长老,真是好大的火气呀。不知你这一门又为追查竖瞳一事出了多少力?”
司徒坤深知霍清泉伶牙俐齿说话不留情面,自己在她嘴下讨不着便宜。于是冷哼了一声不再搭理霍清泉。霍清泉可没心思体谅司徒坤,她不依不挠地继续说道:“我寻思着您也该挑几个得意弟子给祁英帮帮手,可别宝贝着你门下那几个歪瓜裂枣了,若是此事一发不可收拾,九天门上上下下谁也跑不了。”
“霍清泉!”司徒坤气得怒目圆睁,似要动手。祁英的弟子边诚见二人一言不合又要掐起来,忙**二人之间将这两尊大神劝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