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概就是天意吧。
放松心态后,陆辞再一想到让狄青暴怒至这么拼命的原因,啼笑皆非之余,也只剩感动了。
陆辞环顾这乱局一圈,轻咳三声,便制止了身着便服,被他一早就安排在暗处、人甚至都已半冲过来的其他护卫继续上前的举动。
杀鸡焉用宰牛刀?
看狄青这电闪雷鸣间,出手即是一条人命的凶残架势,简直是将一头恶虎丢进了羊群,令人不忍卒睹。
等街上巡视的秦州卫兵们很快察觉到此处动静,大惊着前来协助时,狄青已连杀五人,浑身浴血,就如在世修罗一般,气势汹汹地与被激起恨意的其他四名党项人激战。
党项刺客们被这横杀出来的程咬金所害,连点宋官的油皮都没蹭破,更别说砍杀人了。
他们对狄青恨极,想着将这杀星解决了才好谈其他,却不料援兵来的如此之快,等他们从上冲脑子的热血中反应过来,已经是再想走,也走不成的绝境了。
令陆辞略感欣慰的是,破坏了他好不容易安排好的计划的小狸奴,好歹还记得留了两个活口——尽管看狄青面上神情,是恨不得将对方当场大卸八块的。
面对被五花大绑的党项刺客,陆辞微微点头:“送去关押,再派人通知公寿一声。”
严刑拷问之事,虽轮不到陆辞亲手去做,他下过的令却不曾少,可不存在什么心慈手软的。
不过命人把这几个刺客‘不着痕迹’地放进来,又暗中盯紧了几人行踪,把行刺计划摸得清清楚楚,又特意卖了这么一个大破绽,盘算着稍微受点伤,好后头造势的他,心里更清楚的是……
这几人所知有限,再审得厉害,也就能吐出那么丁点讯息。
聊胜于无罢了。
等轻描淡写地将人送去牢狱,留待张亢刑讯后,陆辞便笑眯眯地拍了拍狄青那肌肉还紧绷着的肩头,就像安抚一只受了莫大刺激的猫儿,真心实意地夸奖道:“青弟好威武。”
未及弱冠之龄,剑身一旦出鞘,便能轻取敌首,加上那万夫不可挡的强大气势,可不正是极威武么?
在沙场中曾浴血拼杀过的气势,那是在训练场中再磨炼,也无法取缔的。
当取敌人性命时,狄青每回下手,都不曾有片刻犹豫,只有嫌不够狠的。
被这么一夸,狄青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耳根已诚实地一红了。
陆辞倒没看他被头发盖住的耳根,但也是眸光柔和,同瞳仁紧缩,还处于随时都能重新进入战斗的状态的狄青一对视后,唇角笑意更是越盛。
明明狄青这时还是凶神恶煞的模样,让四周百姓都心中生寒,他却奇异地不觉丝毫不妥,反倒很是欢喜。
狄青是挂心他的安危,为挺身保护他,才落得面目狰狞,满身狼狈,他又怎么会调转头来,害怕一颗赤子诚心,想要护卫他的好狸奴呢。
他没忍住,轻声调侃道:“当年那只羞涩的小狸奴,这下都成狄大虫啦。”
令周边人无比惊奇的是,这位浑身还弥漫着腾腾杀气的郎君,遭他们陆节度这轻飘飘的一拍后,就似刚从一场噩梦中忽然醒来一般,身躯猛然一震。
紧接着,距他最近的陆辞,就神奇地看着他周身气势越缩越小,越来越柔和……
不过眨眼功夫,就又变回他所熟悉的那只忐忑小狸奴了。
陆辞稀奇地‘哟呵’了一声,好整以暇道:“是我看错了,狄大虫岂会这般轻易害羞?分明还是只大狸奴。”
他只是习惯性地开脸皮薄的青弟玩笑,却不知此刻开了窍、又正逢精力最旺盛阶段、看着件他穿过的衣裳都能面红耳赤的小郎君脑海里转的,可是成堆的能吓到俩人的糟糕废料。
狄青乱七八糟地想:大是肯定大了,哪儿都比从前大了……
……若真能像之前养过的那只可恶狸奴那般,他还真求之不得……
……不仅能恬不知耻地闯入公祖寝房,爬上公祖床榻,被心情好的公祖笑着搂着,同床共枕……还能把公祖当攀爬架子一般肆意亲昵,爬上爬下……又能搂住公祖手足、修长脖颈……还能舔……
得亏他的面上覆了许多党项兵的血污,这会儿虽在大庭广众下变得面颊绯红,也没让任何人发现。
唯有最为敏锐,也最了解他的陆辞,从他眸光闪烁的眼里瞧出丁点端倪,不禁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不知是不是他多心了……
看狄大虫这反应,好像有点微妙?
以前是根本没朝那方向想,但只要稍微一起疑心,以陆辞之心思灵窍,自然便能轻松联系起平日的诸多细节,作为他猜测的佐证。
更何况狄青初开情窦,一切反应都再直接不过了,那点可怜的掩饰,在陆辞眼里,基本同衤果奔没什么区别。
他想得很是入神,连等忙完外务回到府衙,知道内情的滕宗谅强压下满心担忧,急匆匆地对着他不住问、又上下打量、摸个不停的时候,都还琢磨着狄青那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