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玮沉声道:“我曾听闻,其三子元昊文有韬略、武有谋勇,于事颇有见地,日后恐为大患。不过党项与吐蕃恩怨甚重,若起狼烟,多半是二者乱战,波及不到大宋来。”
陆辞一哂:“放任党项与吐蕃乱战,大宋隔岸观火,这主意瞧着不错,但唇亡齿寒的道理,想必人人皆知吧。”
要真等党项吞并吐蕃,收拢周边大小部落,就已成庞然大物,根本不是安乐下惧战已久、还一路来割肉养虎为患的大宋能抵御得了的强敌了。
曹玮叹气道:“可不是?”
但他又能如何呢?
不过对李元昊这名字,陆辞其实并不陌生。
从遥远无比、又因枯燥乏味的历史书上,他模模糊糊记得的那点可怜印象,只剩对方是个‘脑筋奇葩的大傻逼’了。
但显然,李元昊能被载入史册,凭借的不可能只是他的傻逼,而是靠些为史官所痛恨且不齿的恶行。
陆辞不动声色地询道:“曹将军可曾亲眼见过李元昊?”
曹玮遗憾道:“我曾派人四处打听其行踪,只晓其不时于沿边榷市行走,去过几回,却始终不能得见。”
陆辞自然清楚,曹玮遗憾的究竟是什么——若真叫曹玮撞见了,可就不是单纯‘瞧瞧模样’而已了。
若李元昊真是个如传闻般,有英雄大略的难得人物,那曹玮纵使不当场要了对方命,也起码让对方脱一层皮,以绝后患。
见陆辞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曹玮顿时眼皮一跳,忍不住提醒道:“西夏可与那些个小部族不同,一旦开战,大宋定要伤筋动骨,可不是由你似之前那般胡编乱造个理由就成的。”
陆辞无辜道:“在曹将军眼中,我竟是个如此莽撞之人么?”
曹玮嘴角一抽。
莽撞?
狡诈精明还差不多。
陆辞微笑:“我不过是在想,曹将军之所以会数次‘遇’李元昊未果的原因。”
三番四次,就不可能是巧合。
可能是党项早有防备,在宋廷处安插了人,消息灵通,避开了曹玮。
也可能是大宋这的情报掌握过于滞后,连李德明那颇为得意的子嗣的动向都不清楚了。
陆辞摸索到这一短板,也不着急,继续道:“总之,与其每年陪他们玩礼尚往来的回赐把戏,倒不如将钱省下,陪他们练练兵。”
因洞悉了汉人‘中央之地,物华上国’下,要显示大度和仁慈的一贯做派,清楚回赐的宝物永远比收得要多,上贡的蛮族们才会纷纷尝到甜头,一而再再而三地前来‘上工’,得了大批大批的回赐物品,其中还不乏趁机夹带的、国内颇为紧俏的军需物资。
哪怕是设置了路卡,对经常性带着使团出入宋境的李德明而言,也是形同虚设。
那可不行。
陆辞想,既然大宋讲究个有来有往,那总不能光让党项在边境动作频频,不住试探他们的底线罢?
曹玮愕然,本能道:“那不还是一样?”
陆辞不疾不徐道:“不急。我先搜集党项密谋反叛的证据,呈于太子。”
这就不能由他儿戏一般张口就来了,得有无法再让庙堂中‘主和’一派当睁眼瞎的有力证据才行。
一年办不到,他就多用几年。
总能办到的。
——大宋还有时间。
曹玮虽不知陆辞具体在打什么主意,但也不难猜出大概来。
毕竟这人瞧着斯文俊秀,对外敌却无比铁血,比他还迫不及待的磨刀霍霍,刚才那番话,浑然不仅是单纯说说而已的。
曹玮憋了憋,到底没憋住好奇心,小声问:“若搜集不来,那你要如何走下一步?”
“只有没做到位的工作,哪儿有搜集不来的情报?”陆辞理所当然道:“要真叫曹将军说中,那就等备好战后,立即栽赃吧。”
李德明不是年年出入大宋国境,带走大批赏赐不说,还借机贩卖军需物资不亦乐乎么?
若说单是军需物资,还能叫宋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话,如果换作是在李德明所携的大批货物中,截获了大量机密军报,就绝无可能善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