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凌肃迟迟没有开口，下意识的摸出烟想抽，但看了看艾荆玉，还是将手收了回来。
    艾荆玉倒是有些意外，似乎没想到他会在自己面前刻意把烟掐了。
    大概是看出了她的疑惑，阎凌肃主动开口解释道：“那小子回来之后，明令禁止不许我抽烟，说你受不了这味道。”
    他说的自然就是阎久逸了。
    艾荆玉没想到会是这样，心里是意外的，同时也有一些感动。
    阎凌肃笑了笑：“看得出来，小逸很爱你。”
    这一点艾荆玉倒没有否认：“毕竟是您的儿子，这一点当然也随了您。”
    见他没有回答自己刚才的问题，艾荆玉自然也不会再追问了。
    阎久逸似乎很意外：“你怎么知道他就是随了我？”
    艾荆玉看着他，目光坦荡：“您也很爱自己的夫人，这一点自然是随了您。”
    听了她的话，阎凌肃明显愣了一下，然后好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样，忍不住笑了几声：“所有人都说我的婚姻是联姻，甚至当年的事情成了很多人茶余饭后的笑柄，你却是唯一一个这么说的。”
    艾荆玉笑了笑，没有说话，但也完全没有觉得自己说错了的意思。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她虽然有所耳闻，但具体的事也只有这些当事人才知道，她没有任何资格去评头论足。
    只不过看刚才阎凌肃冲进病房的样子，还有这么多年来到医院来的坚持，他对这段婚姻的态度绝不会是外面说的那样。
    如果是做戏，几天、几周、几个月都还好说，如果是这么多年都能始终如一，那得需要多大的耐心和毅力才能演完这一场戏？
    两人沉默了一下，还是阎凌肃主动开口，又挑起了刚才已经过去的话题：“你觉得，时间真的能重来一次吗？”
    艾荆玉一下子沉默了。时间自然是不能重来一次的，如果每个人都有机会重来一次，那这世上也就不会有那么多遗憾了。
    只不过她身上毕竟发生了重生这样的事儿，所以这话要是她说起来，还真没什么威信感。
    想了想，她才开口：“时间能不能重来一次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最重要的是应该把握现在。握住了逸的手，我永远也不会放弃。”
    阎凌肃看着她，虽然没有说什么，但眼底的光亮却是十分的明显。
    看着他两鬓浅浅的白发，艾荆玉的脑海里响起了之前听到过的关于当年那件事情的两个版本。
    很多人都说，阎凌肃和自己的太太是联姻，两人在一起没有任何的感情基础。
    后来阎太太找到了自己的真爱，想要离婚，但阎凌肃觉得丢脸，不同意。
    这事儿到了后面越闹越大，结果阎凌肃直接让人对阎太太的那个真爱动了手。
    这事儿虽然没有什么铁锤性的证据，但几乎所有人心里都是这样认为的。
    后来，阎太太受不了了，直接从楼上一跃而下，成了现在的植物人……
    这是外界统一的版本，但阎家内部却有不同的，这个版本更接近于事实。
    像阎家这样的大家族，每个人出门身边都带着保镖，因为危险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突然降临。
    而阎太太就遇到了这样的情况，与她一起的还有她的大儿子。
    那天具体发生了什么没人知道，因为当时去的只有一个阎凌肃，阎太太进医院成了植物人，阎大少爷……丧命。
    没人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参与这事儿的歹徒也没能从那一天走出来。
    总的来说，那一天唯一活下来的只有阎凌肃一个人。
    可是后来，阎久逸还是查到了当年的一个漏网之鱼，知道了一些当年的事儿。
    记得阎久逸说起这件事儿的时候，他虽然满脸紧绷，可隐藏在那双深邃眼眸下的情绪却又那么清晰。
    想了想，艾荆玉咬了咬牙，考虑再三还是问了一个问题：“爸，你觉得逸这么多年不回家，不跟你联系，是为什么？”
    阎凌肃愣了一下，目光也是凝滞：“你想说什么？”
    艾荆玉抿了抿唇：“我听二哥他们说，逸之所以会被赶出阎家，是因为有人说当年的那场绑架是他策划的，他的妈妈只是一个受害者。”
    在这样的大家族里，特别是嫡系继承人还一次性有三个的时候，常常就注定了会有各种阴谋诡计。
    为了位置，对自己的亲哥下手的事儿很正常，却也是让人完全没办法接受的事儿。
    阎凌肃愣了一下，却是有些意外：“老二连这事都跟你说了？”
    艾荆玉点点头：“大概二哥也觉得，我也算是这个家的一份子了吧！”
    事实上阎温资是想让她帮忙从中调解逸一下，毕竟都是一家人，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了，没有什么是放不下的。
    老三是什么性子他也清楚，结婚已经是他这辈子都想不到的情况了，更别说还对自己的妻子这么好。
    恐怕这世上也就只有艾荆玉能真正的解开他的心结了。
    阎凌肃看着她，开口道：“你是觉得还有其他的什么原因？”
    艾荆玉回答道：“爸知不知道，当年那件事出事之后，逸偷偷查过，当年那件事情的歹徒当中有一个漏网之鱼。”
    阎凌肃明显愣了一下，显然他是不知道这件事情的：“老三为什么从来没说过？”
    艾荆玉有些无奈：“爸，你觉得为什么每次逸面对你的时候，都在指责你连自己的女人都不救吗？”
    阎凌肃脸色一僵，看上去脸色有些苍白。
    艾荆玉知道他想到了什么，无奈的叹了口气：“所以我刚才才问您，如果能重来一次，你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吗？”
    阎凌肃没有说话，只是转过身看着窗户外，手指摩擦着烟，身上带着一丝寂寥。
    这里是医院的顶层套楼，很少会有人上来，所以只有两人站在这儿，看上去空荡荡的，让背影更加的寂寥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阎凌肃终于开了口，只是声音听上去仿佛瞬间苍老了很多：“这世上哪有什么重来一次。”
    艾荆玉没有接话。是啊，这世上哪有什么重来一次，她或许就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的意外吧！
    这是最近几天连续阴天之后第一天出太阳，看着窗外的光芒，艾荆玉想起了之前阎久逸跟他说起那件事情的真相……
    当年他找到了那个漏网之鱼，用了一些手段，知道了一些事情。
    当年那些歹徒想利用手上的两个人质得到好处，阎凌肃全都应允了，却没想到最后歹徒以阎太太为人质，要他签一份合同。
    那份合同是公司股份的转让权，要他全部都转让出去，相当于是从此阎家的主要股份跟他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当年的阎凌肃四十出头，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自然是不可能同意的，甚至当时他去的时候已经是报了警的。
    最后……歹徒提前知道了，他报警的消息，在警察还没有赶到的时候就已经要撤退。
    一番争执之下，阎家大少爷为了救阎凌肃而丧命，阎太太被歹徒从楼上推了下去……
    对那个时候的阎久逸而言，父亲为了权势而放弃了妻子和儿子，这是他根本就接受不了的事儿。
    即便是到了现在，他也依然没办法原谅。
    ……
    艾荆玉就是无奈的叹了口气，目光也变得深沉了不少。
    签股份转让书？背后的人把这事儿做得确实挺隐秘的，但恐怕连他自己都没想到，不仅目的没有达成，最后竟然还有一个漏网之鱼。
    阎家二房……
    “你跟我想象的确实很不一样。”
    正想着，阎凌肃忽然开了口。
    艾荆玉诧异的转眸看着他，忍不住失笑：“那您想象中的我是什么样子的？”
    阎凌肃抿了抿唇，笑着摇了摇头：“我觉得，星儿肯定会很喜欢你的。”
    星儿是阎太太的闺名，要不是之前听说过她的名字，恐怕艾荆玉都不知道他说的是谁。
    艾荆玉笑了笑：“我去问问医生，看有什么要注意的。”
    她看得出来，阎凌肃这个时候需要的是自己静一静。
    走了两步，她忽然又停了下来，沉默许久开了口：“阎先生，别让自己这一生都留在遗憾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