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煜霖的电话铃声响起，是手机自带的普通铃声。管彤想，下一次一定要帮他换一个更为悦耳的铃声。
    管彤问：“谁的电话？”
    程煜霖看手机屏幕上的人名，答道：“滕昕倩。估计公司现在有些事。”
    “你先忙吧，我去找几本书看看。”
    “好。”
    管彤对钱星宇和滕昕倩这对璧人的印象极深。那两人和程煜霖关系极佳，是他公司的另两位合伙人。
    程煜霖和管彤的婚礼上，两人曾隆重出席。管彤看着郎才女貌、光彩夺目的这一对，心里很是欣赏。
    程煜霖曾和她说过，“虽然他俩是彼此的初恋，但在一起的时间并没有那么早。钱星宇是隔壁国贸专业的，滕昕倩是我的师妹，当初两人在学校的时候，交集不算多。后来滕昕倩去美国读研，两人重逢了。”
    管彤笑：“那真的还是挺有缘分的。”
    程煜霖不置可否，“我看得出来，钱星宇一直对她念念不忘。这小子看起来拿得起放得下，其实纯情得很。”
    管彤上了二楼，来到他的书房。程煜霖的书房面积适中，由黑胡桃木制成的书柜，上面的几层书架上排着满满的书。
    书柜旁边有一块类似于榻榻米的小区域，摆了两张靠垫。上次他们在书房待的时候，还坐在上面休息过。
    管彤觉得坐在这里很舒适，窗边的空气很新鲜，就连风都带着灼热的温度。
    她将浅蓝色的百叶窗帘往下拉了拉，挡住过于耀眼的光芒。
    管彤坐在书桌前，打开上一层书架底部安装的暗藏灯，柔和的光线轻轻泻下，更添几分朦胧之感。
    程煜霖和她说过，他很喜欢来这个书房。不只因为喜好看书，就算没事的时候，来看看风景也是极好的。
    他说，他时常倚靠在窗旁看书，放下书后就算发呆，也不会觉得闷。
    管彤想象着他眺望远方的样子，从旭日东升，到夕阳西下，再到万家灯火，是这片有江有水的景色一直陪伴着他。
    如今，她更能真切地感受到这样的温度了。
    管彤伸出手，任阳光穿梭其中，白墙上投射着她的手影。
    她在第二层书架看到了《飘》，思绪一下子被扯得很远。
    那是高一上学期十二月的一天，她第一次看《乱世佳人》这部电影。
    语文老师是一位极富有文学情调的女人，平日着装打扮也十分好看。临近期末考试的前几个星期，在学生们强烈要求下，她利用晚自习的时间，给予学生以看电影的享受。
    人总是会对第一次做的事情记忆得格外深切。
    哪怕这不是她看的第一部电影，却和少年意气风发的眉眼一起深深烙印在心底。
    管彤彼时也不过十六岁，对异性有着懵懵懂懂的好奇与关注。那些藏得或瞒着的小心思都在眼里，仿佛能眨出星星。
    成绩优异，性格开朗，与同伴们能闹成一团，深受老师喜爱的少年，再加上俊朗的相貌，方拓自然很是吸引女生们的眼球。
    高一刚开学没多久，方拓俨然就成了年级的大红人。不少借口来高一七班的女生，总会前来瞅一瞅，一睹“芳容”，顺便打听他有没有女朋友。
    耀眼的光芒是遮不住的，即使拉上了窗帘，透过窗帘仍旧可以依稀看见那份光。强烈的存在感，在心中挥之不去。
    她突然想要靠近，想要感知这份光与热。以前从没有过这种感觉，她这是怎么了？
    想不通的时候，她不再寻找答案。很多问题都没有答案，但这并不妨碍我们的生活。
    她只知道后来自己的目光总是追随着他。哪怕看一眼，心里都是欣喜的。
    如果有女生来找他，她就会在心里琢磨着是公事还是私事。
    后来她才知道，原来这就是喜欢。喜欢一个人，因他喜也因他忧。
    管彤觉得自己不能表现得太明显。虽然很多女生都喜欢他，喜欢他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可她觉得这份喜欢是不一样的，和别人不一样。
    她的喜欢，与众不同。
    十六岁的少年几乎满足了少女们的公主梦，管彤也不例外。她被他深深吸引着，也在设法一点点地向他靠近。
    从开学分班后初见时的惊艳，同班同学的相处让管彤了解他不少。即使是上课时，她的眼神也会不经意瞟去，再小心翼翼地收回，生怕被其他同学看见。
    羞涩欣然中当然也伴随着失落和遗憾。
    期中考试出成绩后，管彤考得不错。再加上一定的机缘巧合，也许班主任听见了她内心渴求的声音。最后管彤和方拓成了同桌。
    成为同桌的一段时间里，两人之间越来越相熟，管彤和他聊天也不用刻意找话题。
    管彤一开始并没有叫他的名字，而是“班长、班长”的叫。
    方拓想了想，说：“管彤，你还是就叫我方拓吧。”
    “好，方拓。”管彤想，果然还是直接叫名字更亲切些，班长毕竟只是个称谓嘛。
    “一群人总在叫班长，我一个头两个大。搞得像我就叫班长一样。”
    管彤笑得眉眼弯弯，“或许，你可以考虑改名。”
    “......”方拓眼神幽怨地看着她。
    管彤噗嗤一下笑出声，又赶紧捂脸，只露出两只黑溜溜的眼瞧他。
    少女的心思如同玻璃瓶中存放的柠檬片，泡入水中缓缓挥发，浮出的气泡闪动着特有的气息。
    看完《乱世佳人》的电影后，管彤对方拓说：“我很喜欢郝思嘉。‘Tomorrow   is   another   day’这句话，不是谁都有勇气说的。她看着红土地竟也生出了无限希望，即使深爱她的白瑞德船长也离她而去。”
    方拓听完，低头细细想了会，郑重地说道：“管彤，我觉得你以后很适合当语文老师。”
    “你真这么想的？”她笑。
    “千真万确。”少年眼神晶亮。
    投影仪上还在播放着片尾曲，拉着窗帘的教室黑得依稀只看得见附近的人影。
    而方拓是她眼中唯一的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