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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冶自然是不肯应,老头儿也有几分脾气,见他这样冥顽,甩袖便走。瑶姬因是他最小的弟子,惯来极受宠爱的,听师兄们说草庐外跪着一个来拜师的学子,便提了鞋子溜过去:“师父,为什么不收他?”
“我看他不顺眼。”老头儿摆摆手,一副赶苍蝇的模样。
她又溜到门外,看了那跪在大太阳底下的少年一会儿:“怎么就不顺眼了……明明挺好看的啊。”
虽是一身粗布麻衣,可那清隽的眉眼似乎天然就有一股矜雅之气,若是不说,任谁都看不出来这是个农家出身的孩子。瑶姬就盯着那好看的小哥哥发了半晌的呆,久到连垂头跪着的苏璟都忍不住看她,奇怪这个蹲在门边的女孩儿究竟是来干什么的。
“师父!”好容易她看够了,呼啦一下站起来,一阵风似的卷到李冶面前,“收他做学生罢。”
“为何?”老头儿懒洋洋地掀起眼帘。
“嗯……”她想了想,斩钉截铁地回答,“因为我看他顺眼!”
匆匆便是十三年过去了,当初那个大声回答“看他顺眼”的女孩儿已经是炙手可热的三品大员,而那个跪在门外的少年,却走上了和她截然相反的路。
青阳山的那间草庐里,走出的学子不知凡几,松泉先生李冶有桃李满天下之名,但他最优秀,也最出名的弟子只有三个,时人称之为“青阳三杰”。
其中一人,便是大越朝立朝三百年来品级最高的女官,都察院左副都御史孟瑶。另一人,则是权倾朝野、只手遮天的锦衣卫都指挥佥事苏璟。剩下一人,却在三年前,早已经死去了。
他的死讯传来的那天,瑶姬不顾一切地闯进了锦衣卫衙署,书案后的男人只是冷冷告诉她:“你是民,我是官,这里不是你能来的地方,你也没有资格和我对话。”
她失魂落魄地回了家,看到满脸焦虑迎上来的父母时,说出的第一句话是:“爹爹,娘亲,我要考科举。”
既然你说我没有资格和你对话,那我就科举,入仕,直到终有一天,站在和你相同的位置。
她终究是做到了,三年的时间,便成为了三品大员,可越是往前,她便发现自己越看不懂那个男人。
贪权慕贵、结党营私,心狠手辣、不择手段,加诸在他身上的恶名不知凡几,人们畏惧他,厌恶他,却也嫉妒他,羡慕他。市井街巷津津乐道着与他有关的传闻——
锦衣卫又给万岁献了几个美人,听说江南来的那个极是受宠。
万岁为了炼丹连朝都不上了,命令锦衣卫到处搜罗有大能的方士,要炼长生不老药呢。
林文初被锦衣卫抓了,下一个要轮到谁?
……
是啊,下一个要轮到谁。苏璟,你要的真的只是荣华富贵,为此甚至不惜遗臭万年吗?她想要问他的,可不知为什么,她问不出口。
林襄被抓后,鹤山党和阉党的矛盾不出预料地激化了,虽然没过几天,林襄就被放了出来,可朝野上剑拔弩张,勉强维持的平静终于被打破。以内阁首辅方一贯为首的阉党和以吏部尚书王从泽为首的鹤山党处处针锋相对,俨然已经到了敌方支持的我方必反对,丝毫不分是非的地步。
党争于朝政乃是大忌,偏偏天正帝又沉迷于炼丹美色,之前还是五日一朝,自从苏璟给他献了一个江南美人后,连大朝会都不去了。批红之权完全落入了他的伴当司礼监秉笔太监王荣安手中,王荣安与方一贯乃是一党,偏偏这两人向来不合,王荣安一旦入局,朝中的腥风血雨只会越来越严重。
与朝上的扰攘不同,青阳山十几年如一日的宁静。李冶因为年纪大了,几年前便不再收徒,他的学生们有许多都在外地为官,早早地派人送了寿礼来,亲来青阳山拜寿的并不多。
瑶姬是来得最晚的那个,彼时日已西斜,老头儿站在草庐旁,手里拄着拐,一见她来了便气哼哼地举起拐杖:“没良心的小东西,为师对你不好?都这会儿了才来,你师兄们都回去了!”
瑶姬忙上前扶住他赔笑:“师父息怒,实在是公务繁忙……”自从两党开战以来,都察院每日收到的弹劾奏章都能把桌案给淹没,她忙得脚打后脑勺,就连来给老师拜寿都是挤出时间来的。
李冶叹了口气:“罢了,知道你是大忙人,进来罢。还有个家伙也跟你一样,早不来晚不来,依我看就是来我这里蹭晚饭的。”
“还有人也是现在才来?”瑶姬有些疑惑,跟着李冶转过影壁,只见那月洞门里走出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来,她顿时张口结舌,“苏,苏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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