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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古有龙,能幽能明,能细能巨,能短能长,春分而登天,秋分而潜渊,其类不知凡几,应、虺、虬、螭、蟠、蛟……不可计数。”
在修真界最有名的《妖类志》中,记述着这样一段话。上古时是妖族的天下,其时天地混沌初分,人族卑弱,万物伏妖。而在这强大又繁多的妖类中,龙族,是其中最为可怕的族群,其盛极之时,甚至连百鸟之祖的凤凰也要顶礼膜拜。
只是后来,接连三次的两族大战让龙族日益衰微,三千多年前,最后一次两族大战后,龙族彻底退出了修真界的舞台。无数力量强大的妖龙埋骨在山隘之中,更多的,在众多人族修士的围剿下,连尸骨都没有剩下来。
若说龙族已被彻底夷灭,倒也无人敢夸口,但三千多年的时间里,龙族一直销声匿迹,可以肯定,还活在世上的龙族必然不多。而这其中身具螭龙之血的,更是少之又少,以南光真君四千多年的阅历,也只见过一人。
“我不相信事情是小浔做的!”接到消息后,匆匆回山的知云知非两师兄妹连气都没喘匀,就跑到瑶姬面前,斩钉截铁地说。
“我也不相信!”知非坚声附和,“郑师侄是元婴真人,实力远在小浔之上,就算他对小浔没有防备,又怎么会轻易被小浔杀si?就凭尸t上的伤口断定是小浔杀人,未免也太武断了,螭龙固然罕见,世间绝不止小浔一个!”
“没错,”知云点头道,“况且小浔根本没有杀郑师侄的动机,无缘无故的,他又不是疯子,何必自绝前路?”说到这里,她颇有一些不服气的意味,“掌门只听信太元派洛师兄的一面之词就将小浔关押起来,实在教人寒心,我真替小浔不值!”说着望向瑶姬,“莫非师姐你也不相信小浔,觉得人是他杀的?”
瑶姬只觉得额角隐隐胀痛,她心头烦乱,根本没有心神应付这两个怒气冲冲的小家伙,但还是要强打起jing神来回答知云的质疑:“在你眼中,我难道是这等不分青红皂白之人?”
知云脸上一红,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连忙垂首:“是我无状了……可是师姐,你为什么不阻止掌门……”
“我没有阻止的理由,”瑶姬打断她,不仅不能阻止,还得在此事中避嫌,“掌门并不是要关押小浔问罪,只是将他隔绝起来听候调查,你们放心,”她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淡然平静,“小浔是清白的,他不会被误会太久。”
可北辰派中,除了望星峰上的弟子,大部分人都不做如此想。
知云和知非指出的疑点,反而更进一步加重了安浔的嫌疑。修士寿元悠长,所以有不少弟子都还记得当年安浔被送到北辰派的情形——他是个曾经发过狂的半妖,十岁的时候,就差点灭了飞云宗满门。若他被妖x所制,难保没有实力杀掉猝不及防的郑真人,至于动机,一个失却神智的妖物,杀人还需要动机吗?
渐渐的,北辰派里开始有了流言。
有的说安浔是事隔这么多年又发了狂,有的说他其实早就背叛了门派,和妖族暗通曲款,在那些窃窃的私语里,攻讦和揣测如同y暗的毒蛇——“妖x难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人族与妖族之间有血海深仇”……瑶姬竭力让自己不被那些话语所扰,直到她听到有修士暗暗议论,说安浔是养不熟的白眼狼,她终于再难压抑怒火。
那是北辰派的众多修士第一次看到一贯温柔的莫瑶真人b0然大怒,她风一样卷进了议事大殿,一把抓住坐在上首的掌门,满是寒霜的面容b近,黑瞳中冷光凛然。
“师侄,”她微笑了起来,声音却如同寒冰,“郑师侄被杀的那件事,派里是调查不出来吗?”
“莫,莫师叔,”掌门本也是元婴真人,可在她强大的威压之下,额上冷汗滚滚而下,竟说不出话来,“此事扑朔迷离,还请师叔稍安勿躁。”
“稍安勿躁?”瑶姬挑起眉,“可是我一点也安静不下来,又当如何?”
“这……”门中的流言掌门也不是不知道,扪心自问,他其实也是怀疑安浔的,毕竟是个半妖,重点是,修真界哪来那么多螭龙,郑真人身上的伤口也无法作伪。若在平时,掌门也就直说了,可今日他无论如何也没胆子当着瑶姬的面说这等话,只得小心翼翼道,“那师叔意yu何为?”
瑶姬笑了笑:“既然你们无能,就只有我亲去调查了,”不等掌门回应,她松开手,环视了一遍大殿里大气也不敢出的其他弟子,“我受点累,不要紧,只是若再教我听到什么影响我心情的话,休怪我不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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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浔被关押的地方是北辰派刑堂所在的天木峰,他并不是已经确定了罪名的囚犯,所以居住环境尚好,不大的一间静室里床榻俱全,只是屋外布置着严密的阵法,还有几个金丹修士日夜不断地守在门外。
这让他想起了十岁以前的日子,记忆在此间奇特地重合了,他待在那间屋子里,看不到天空,感受不到yan光,唯一可以交流的人,是定时进来折磨他的洞yan。有时候他甚至扭曲又诡异地想,那个男人倒也没有那么该si,至少有一个能说说话的人,他才没有在无尽的痛苦中彻底疯掉。
不过他终究还是杀了洞yan,逃出去之前,他没有想过今后会怎样,只是要逃,只是要活下去。哪怕是在最美好的幻梦里,他也没有想象过自己会有这样一段快活满足的时光。
而这段时光是那个nv子给他的,在得到之后的许多年,他依旧有着一种抓不住的虚幻之感。
所以他才会那样的没有安全感,因为他总是被放弃的那一个。
被掌门派人羁押起来的时候,他的心里,竟生出了一gu“终于来了”的释然。是啊,终于来了。年幼之时,那一声声一句句的锥心之语又一次响彻脑海——
“是妖族啊”、“这样的小杂种也没什么用,养大了又能做什么”、“连父母都不肯要他了,将他留在门中,只会贻害无穷”、“我就说嘛,妖族都是养不熟的白眼狼,还是趁早丢掉b较好”……
那些人从不避讳,就这样对着一个幼小的孩子冷漠以待,为什么?那时候安浔总是想,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直到很久之后他才明白,他的错,是从降生那一刻起就带来的原罪。
这原罪让他失父丧母,在飞云宗里受尽白眼,最后还被洞yan秘密关在禁室里,差一点就丧失了x命。而今天,他又一次因为这份原罪沦为了阶下囚。
并没有什么好愤怒失望的,安浔平静地想,他已经习惯了被放弃,那些人也都无关紧要。只要师父,只要她没有丢下他,其他的一切,他都全然无畏。
所以,在看到瑶姬的那一刻时,他没有欣喜若狂,而是露出如往日那般的温和微笑来:“师父。”
这份笃定淡然奇异地抚平了瑶姬心头的焦虑,她也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臭小子,你给我惹了好大的麻烦。”
“我知道师父不会不管我的,”少年笑得腼腆,“至于回报,定教师父满意。”
这话原本平常,偏偏安浔说得暧昧非常,瑶姬不由脸上一红,狠啐了一口:“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她也明白安浔这般表现是为了让自己宽心,心下熨帖之余,想到事态紧迫,忙道,“我今日去见了你洛师叔。”
安浔闻言,脸上淡淡道:“洛师叔想必和师父说过什么罢。”
瑶姬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怨怪清河,但他不是刻意针对你……”说到此处,却又顿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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