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河清海晏太平盛世,还是终年战乱民不聊生,于他而言并无不同。
但在平清宫里伺候的人大约都察觉到,自打从军中回来,陛下的对他们像是是愈发的不耐了。
连江有全都要小心再小心,谁都明白,即使再谨慎不出错处,只要一个不留意,行差踏错,便是连尸身也无法保全。
容胥掀开床幔,自己穿鞋下了榻,揉了揉眉心,扬声道:“江有全。”
话音一落,内侍总管江有全便推开门,绕过屏风,带着宫人们进来伺候更衣洗漱。
江有全轻手轻脚的将床幔挂上挂钩,正打算拿里衣,就突然见着床幔边上趴着的雪白小狐狸。
一人一狐大眼瞪小眼,皆惊了一下。
白笙正打算跑,就见江有全舒服从床榻边上拿了里衣,飞快的出去了。
宫人跪地,小心翼翼的给容胥腰间佩上和田玉,容胥左手摩挲着拇指的白玉镶金玉扳指,侧过身,偏头望向床榻。
小狐狸被容胥□□的想睡不能睡,又被江有全吓了一跳,脑子都清醒了。
好不容易容胥不闹他了,可以好好睡,可纵使白笙困的不行,也怎么都睡不着了,现下正怏怏的趴在脚踏上,睁着乌黑的大眼睛,困倦不已,又委屈巴巴的望着男人。
背后一条大尾巴慢吞吞的晃来晃去,昨晚太医给包在尾巴上固定伤口的布帛已经被它扯掉了一半,松松垮垮的拖着,挥白旗一样随着尾巴被甩过来荡过去。
容胥眉头不觉舒展了些,淡淡吩咐,“宣御医过来,重新给它包扎伤口。”
顿了顿,“一会儿它若是饿了,就送碗热羊乳过来,还有昨晚的兔肉丝。”
“是,奴才马上去办。”
容胥回过头,边抬腿往外走边伸出手。
江有全赶紧躬身把手上的汤婆子递给容胥。
江有全跟在旁边,想着刚才进殿时瞥到的趴在床榻下面的小狐狸,小心的笑着提议道:“陛下,宫中人多繁杂,需不需要叫内务府赶制一块小玉牌,给那只小狐狸挂上。”
随侍的两个小太监撑着伞,江有全跟在旁边,小心翼翼看着容胥的脸色,低声继续道:“这样一来宫人们知是御宠,便不敢再冒犯了……”
容胥从容不迫的缓步踏下长玉阶,转眸瞥了江有全一眼,没有说话,面容清冷,像是比满天的飞雪还要寒冷。
江有全心中忐忑不已,恨不得打自己的嘴。
以陛下的脾气,这御宠能养几天还说不一定,不定的哪天就不养了……
江有全正心里后悔着,就听见容胥淡淡道。
“就照你说的去办吧。”
第8章 玉牌
御膳房备好了羊乳温着,江有全的徒弟小喜子便候在门边听着殿内的动静,每隔两刻钟进去看一眼,如此已经推了三趟门。
白笙醒了也没动,迷迷瞪瞪的趴着发了一会儿呆,就听到屏风后面的动静,有人进来了,脚步声很轻,但有些快,不像是男人缓而不急的脚步声。
白笙急急忙忙的坐起来,警惕的盯着屏风后面,两只大耳朵直直的竖起来。
小喜子转过屏风,发现它醒了,便又转身出去了,出门还仔细看着小太监们关好了殿门。
白笙见状重新趴回去。
可没一会儿,又传来了纷杂的脚步声,从外面进来了三个人,其中有两个端着托盘的,身上穿着白笙极为熟悉的深蓝色宫服。
小喜子见它警惕的模样,便轻声吩咐人将吃食放到小窝边。
小喜子想了想,把拂尘递给旁边的小太监,命人去看御医到了没,自己亲自上阵,轻手轻脚走过去抱那只狐狸。
白笙原本就紧张兮兮的,见他朝这边过来,慌忙从脚踏上跳下来,一溜烟钻进了床榻底下,因为跑的太急,尾巴还不留神甩在了床柱上,疼的他嗷呜哀叫了一声。
小喜子被它那声惨叫吓了一跳,赶紧退回去。
他虽不知道这只小狐狸在陛下心里是个什么位置,但单凭着陛下能让它睡在床榻边上,就已经不是他能惹得起的。
何况江总管方才还反复叮嘱过好几遍,小喜子提了十二分的谨慎,极其小心的办着这份差事。
若是它伤着了,小喜子是万万不敢去交差的。
小喜子正为难着,外面又进来一个小太监,走近低声禀道,“喜公公,刘御医已经到了,现下正在殿外候着呢。”
小喜子正伏在地上看小狐狸的位置,闻言抓着脑袋叹息,“眼看着陛下就要下朝了,现下御医到了,这要看病的却躲到床榻底下去了,这可如何是好……”
小太监年纪小,人机灵,眼睛转了转,跑过去拈了一点兔肉在手里,“要不拿点儿吃的诱它,说不准就出来了……”
小喜子笑了下,站起来拿回自己的拂尘,在小太监脑门上轻拍了一下,“还是你人机灵,还不快去试试,小心着点儿,别伤着它。”
“哎。”小太监笑嘻嘻的应了声,轻手轻脚的走近了点儿。
小狐狸果然被肉香吸引了,探头探脑的挪到床榻边上,探出一个黑黑的小鼻子可劲儿的嗅,小太监见有戏,喜了一下,可刚一凑近想去抓,小狐狸就噌的一下缩回去了。
被这么一惊,无论小太监再怎么引诱,小狐狸都坚决不出来了。
小喜子只得作罢,领着人都退回殿外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