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言被那眼神盯了会儿,有被冷到,尾巴盘着将自己身体裹了大半。
约是觉得鬼啊魔的都不是什么正道,师重琰在鬼界地盘不似混入仙门那般收敛,不客气地习惯性嘲道:“你指望一个小鬼能分清人鬼妖魔?”
柳煦听罢,倒是颇为赞同:“也对。”
他笑容未变,看也没看四周,道:“都看够了?”
街道周围企图看热闹的鬼一哄而散。
柳煦重新打量起林枫:“魔尊?”
鬼医在高处也冷漠看林枫,他表情太过单一,瞧不出在想什么。
“我可不记得与你们魔族打过交道,”柳煦道,“也无意与你们打交道,请回吧,莫扰了我家小郎中清净。”
师重琰料到会被拒,只是故作诧异抬眉,不去看柳煦,只对鬼医道:“嗯?听说医者仁心?”
鬼医淡淡问:“你来求医?”
柳煦插话说:“可看不出你有什么病。”
鬼医又道;“你可知我只给鬼看病。”
柳煦接着笑:“若想求医,先去死个一轮再议吧。”
这二位一唱一和,双簧似的,令人插不进话。
一串儿的说完,鬼医反身离开窗户,轻道:“回来,吃饭。”
柳煦应声,也转身往店里走,朝林枫他们做了个再见的手势。
林枫抬手:“且慢……”
“若再啰嗦,”柳煦于店堂阴影中侧过脸来,眼尾笑意森冷,“便别想走出鬼市了。”
师重琰何时忍得下他人在自己面前如此放肆倨傲。
还敢出言威胁?
真当魔尊的尊位是白来的?
管它什么鬼市鬼医鬼王的,他当即便想一掌教这柳煦好好做鬼。
冲动的手掌还未抬起,已被林枫压下。
他瞪向林枫,后者并不瞧他,只对着二楼窗户扬声道:“敢问鬼医,可曾听闻过换魂?”
柳煦一走,街边看热闹的鬼又纷纷探出头来,连身后流月楼上也探出几颗浓妆艳抹的脑袋。
酒楼沉默片刻,鬼医淡淡回道:“不是什么稀罕事。”
师重琰心道大言不惭,没好气地问:“说来听听?”
柳煦正没个形象地翘着腿夹菜,听见下面动静,对桌对面的人说:“别理他们。”
下面人又道:“别是故弄玄虚吧?”
柳煦啧了声,放下筷子:“烦人得紧,我去弄死他们。”
鬼医淡淡瞥他一眼:“弄死有何用?变作鬼缠着更是方便。”
柳煦:“……”
鬼医稍稍提高声音:“一种换命之法,将人与人祸福相换,通常是命不好的有钱人寻个倒霉鬼挡灾用的,乃是邪术。你们是来求这个?”
他一开口,林枫便知他们所讲并非同一事,摇头道:“非也。”
鬼医轻轻蹙眉:“何处不对?”
“非是换命,而是真的换魂。”林枫道,“不知鬼医公子,有否听过?”
鬼医放下竹筷,盯着面前盘盏,眼眸轻轻眨了眨。
柳煦看出他有了兴趣,忙劝:“小郎中,你两耳不闻窗外事,不知外头魔族……”
话未说完,鬼医抬眼淡淡扫过他,起身走至窗边。
柳煦伸了一半阻拦的手:“……”
“仔细说说。”鬼医对楼下人道。
“此地人多……”林枫余光看着四周,顿了顿又改口,“此地鬼多口杂,能否坐下详谈?”
柳煦想拒绝,鬼医已然拂袖就欲下楼:“可以,流月楼。”
小郎中处事波澜不惊,唯有这疑难杂症和珍奇草药是他的死穴。
柳煦无奈,若鬼还有气,已是深深叹息。
此乃林枫第一次正儿八经地坐在青楼之中,商议正事。
此前一直听闻柳楼主,原来便是这流月楼的楼主,雪言明白过来后,当即便恍然大悟:“可不就是老鸨么?”
旋即,他便被柳老鸨皮笑肉不笑地支使几个漂亮鬼姐姐教他好好做妖去了。
林枫与师重琰,以及柳煦和鬼医在雅间对坐,几名女子随侍左右,又是捏肩又是捶腿的,房中丝竹之声不断。
美人在侧虽是不错,可若这美人触到你身上便是冷冰冰的鬼气,可就不太妙了。
林枫时刻处于她们变作厉鬼索命的担忧中,师重琰本就快冻死,更是不客气地直接挥开。
柳煦瞧他们模样,轻笑出声:“都下去吧。”
美人们娇笑退下,可约是林枫心理作用,总觉得笑声都透着空灵的诡异。
抚琴的姑娘也退下了,房中无声,登时便有些尴尬。
林枫环顾四周,寒暄道:“这楼布置得分外好看,都是柳楼主您……”
柳煦很不给面子打断:“有事说事,别废话。”
林枫干笑。
师重琰则不客气地饮着桌上酒,感觉温酒下肚才活过来半分,目光落在鬼医身上,心道这个活人为何能与那万年玄冰待在一处还没冻死?
不过他虽是活人,周身鬼气却浓得惊人,若非仔细瞧他还有呼吸心跳,真与鬼无异。
而且,他领口似乎坠了块好东西。
自师重琰这处瞧不真切,看形状,像是块玉。
“鬼医公子。”林枫开口道。
“方漠。”鬼医淡淡道,“我的名字。”
人如其名,确实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