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看见坐在行李箱上的“地痞流氓”许容诺。他头一回看见有个“妞儿”脸上挂着两块乌黑青肿,还能长这么可爱动人。他理了理油腻腻的头发,走上前去,儒雅地微笑:“这位脸上受伤了的小姐姐,我想请问一下。”
许容诺没收住脾气,一下骂过去:“姐你爷爷,瞎啊?”
听见这纯得不能再纯的爷们声,青年吓得飞出去的魂一秒收回来。
“一时鬼迷心窍,哥哥莫怪,告辞,告辞。”青年摆摆手,向西溜之大吉。
老姜把出租车拦到了,让十方玄跟许容诺上车。
上了车后,老姜瞥着坐在车后座听歌的许容诺,假装不经意地一声咳嗽:“咳,容诺啊,你将来出道了,得把这爱骂人的脾气改一改。”
老姜坐着的副驾驶座,猛地震了一下。像是有人一脚踹在了他的椅背上。
老姜身上的肥肉随之一抖,声音虚下说:“最好,最好打人的脾气也改改。”
许容诺没有出声,但是老姜感觉得到,他那只脚在他“后背”,加重地一踩。老姜缓缓提醒道:“还有,还有脚不要踢人家的椅子……你要是这样出去被人拍到了,会被网友骂没……没……”
“没什么?”许容诺声音有点凉意。
跟在“没”后面的“素质”两个字,老姜不算太肥的胆子始终说不出口。他给同样坐在后方的十方玄使了使眼色,要十方玄帮他说一说许容诺。
十方玄淡淡替老姜接道:“没钱穿AJ真丢人。”
老姜一巴掌拍在自己额头上,内心在崩溃的边缘疯狂徘徊:你,你们两个,到底能不能不需要人教,就自己有一点偶像的自觉?
与此同时。他察觉到,沉默良久的许容诺,慢慢将踩在椅背上那只脚放下来了。
十方玄看了一眼椅背上脏兮兮的鞋印,拿起车内的一盒纸巾,扔到许容诺双腿上:“擦一擦。”
许容诺双腿冷不丁被那盒纸巾一砸,像是头一回碰见除他爹以外不要命的敢指使他的人,呆一下,问:“你说什么?”这句问句配合他凝望十方玄的眼神,意思等同于“你找死吗”?
换做老姜还是其他人,在“你找死吗”自觉地反射到大脑后,必定将许容诺怀中的纸巾抱回来,默默替他擦起椅背收拾这破烂摊子。
小崽子痛哭流涕后好了伤疤忘了疼的任性狂妄,让十方玄想将他的脸踩在地上反复摩擦。
他的脸转向许容诺,两边嘴角慢慢上翘,不美丽的难听话,在这个标准的微笑下诞生:“我让你擦掉它呢死小子,要不要在你耳旁放大声音吼两嗓子你才听得明白啊?耳朵不要了就给别人不要留着当摆设,下次再他妈让我重复我说得清清楚楚的话我把你脑袋拧下来当保龄球耍哦听到了吗?听到了赶紧给我把它擦干净,耳朵不行手也不行了吗?你还不他妈快点是要我把你脸按在上面擦干净吗?”
老姜那颗跳到嗓子眼的心脏,噎得他话吐不出一句来,唯有惊恐地朝十方玄摆动两只示意他“收着点”的手。
被没头没脑骂了一顿的许容诺睁大眼盯着十方玄。
盯着盯着。
他收回视线,抽出纸巾,慢腾腾地,一声不响擦椅背上的脏痕。
老姜的手僵在半空中,许久收不回来。那口唾沫,连同他嗓子眼里的心脏一起咽下去。他点着头心说好,真好。一物克一物,以毒攻毒。这两个人在组合里,少一个都不行。
出租车就快开到太河街,艺人经纪部的胡部长,给老姜发来一条语音:“老姜,我给你找到了一个小伙子,大学声乐专业的,专业成绩年年第一名。长得不错,唱歌也真的不赖。”
老姜听到“年年第一名”,没有立刻惊喜。他惊不惊喜,要取决于这人所就读的大学的质量。于是他问:“哪个大学啊?”
胡部长:“那什么,烟城的那个洛丹学院。”
老姜眉头果然拧了起来:“就那个全省最水的学校,你确定能行?”
“学校虽然不怎么样,但他唱歌是真的不错。你先听听他作品?”
胡部长没等老姜回个“好”,超快的网速已将三首歌传送过来。
老姜点了他翻唱的王杰的那首《一场游戏一场梦》,清透干净的少年男声出来后,老姜有一瞬间,没有自我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连坐在后座的十方玄和许容诺,也都被手机里的那个声音吸去了注意力。许容诺戴在耳朵里的耳机,很自觉拿下来。他在认真地听,听手机里那个声音是否会在歌唱技巧中出什么差错。
但一首歌由头听至尾,竟没有一点可以挑出错来的地方。
歌声消失后,车内久久地安静。只有不懂音乐的司机,鼻子里哼着这个熟悉的调子。
胡部长估计他听得差不多了,发语音过来问:“怎么样?可以吧?
老姜没说可不可以,答案在问题里:“这水准怎么会跑到那个学院去?文化成绩不好?”
胡部长:“也不是。就是他性格比较奇怪,考试时故意跟要求反着来。你要是带他,可能会有些吃力。”
老姜点开语音,说了句“我”,突然顿住。拇指下拉,语音作废。他改用打字:我自己找的,就没性格不奇怪的。正好,统一改造。
出租车抵达太河街754号——无冕经纪公司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