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洛嘴里叼着草,回头注意到那高冠博带的妇人用手狠狠攥了一把衣角,侧目飞掠了一眼三山之外,似乎是在焦急等待?
等什么呢?等天时地利?还是等什么人归来?
姬洛摆首,想来这个师夫人也非有意要推阿琇姐和大和尚入局,恐怕是因为帝师阁内部境况远比他与谢玄想得还要糟糕,落得私心,借这近水来救近火。
只听鞭声摧风动,擂台上的可人儿两道空翻,手中银铃软鞭犹如金蛇狂舞,在戟刀的双刃间游刃有余游走。
不知是不是师夫人故意为之,那百丈渊前飞来石逼仄大小,甚而通体宽窄可能都比不过重夷那长戟头首长度。长兵比不过鞭子灵活,因而慕容琇回环躲避,如鱼得水,静待时机近身后,鞭子挽了个连环圈,朝重夷脖颈上套去。
作者有话要说: 啊哈~慕容琇和大和尚又出来打酱油啦~
姬洛表示暗搓搓看戏很爽……
第152章
“好!打得好!”
“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在场围观的人当即为这干练利落的二三招鼓掌叫好,一时间也忘了台上女子顶的大燕国姓, 顺带还略去了她汉话口音。
重夷往后一扬, 用侧刀荡开鞭子, 朝慕容琇脚下挥砍:“嘁!瞧你这么气急败坏,恐怕是在长安吃了瘪吧!哈哈哈,有大哥和老幺坐镇,纵使王宫由得你们来去又如何,想救人恐怕还是难于登天!”
“闭嘴!”慕容琇被她说中下怀, 忍不住喝骂一声。国破之时,宗室俘虏没有上千也有近百,别说她手头无人,就算有兵, 也不是说抢人便能抢的。
那年她和施佛槿一路前往长安, 眼睁睁瞧着表姊弟被送入宫中, 那苻坚不仅纳了年未及笄的清河妹妹,且还将其弟慕容冲收作娈童, 怎能教慕容琇不恨之入骨。
然而, 苻坚麾下有重兵把持长安,且宫中还有勾陈六星将出入,救人宛如登天, 慕容琇费劲心思入得宫中,好歹见了清河姊弟一面,三人抱头哭诉,却又无力于天下大势。
慕容琇脾气本就急, 束手无策下清河反过头来安慰她,希望这个太原王府的表姐能够联络燕国旧部,以待良机。终有一日,他们卧薪尝胆,燕国会有东山再起的一天。
自那日回来后,慕容琇一改往昔的脾性,刻骨练功,时时奔波幽、冀二地打探燕国残部的消息,一面又斡旋于长安,生怕苻坚一个不悦,学当年永嘉之乱,刘聪在关中赐死怀帝司马炽和一干晋朝旧臣一般,也赐死燕国宗室,毕竟人活着还有希望,有希望挨到复国那日,可人死了就真的一了百了了。
怎么甘心!怎么甘心!
慕容琇深吸一口气,挽鞭笑道:“你说什么我都当狗屁,我不会信!”
“哦?是吗?”重夷拿肌肉硬扛了她一道鞭子,狞笑道,“你们燕国人最擅长自欺欺人,莫不成你还觉得有朝一日能复国?打算怎么复?跟晋朝借兵?笑话!哈哈哈!天大的笑话!桓温北征和你们打了三仗,他不趁火打劫已是不错,你以为他会理会你们?”
“得了吧,不如乖乖俯首称臣。你是慕容恪的女儿吧,我家主子对你父亲甚是仰慕,兴许一高兴,给你封位,保你一辈子荣华富贵!你那表弟可是小名凤皇?我可是听说,前不久主子在阿房城种了十万株桐木和碧竹,哄他开心,就因为那什么凤凰只住在梧桐上,只吃竹子……”
重夷越说越得意,手中的戟刀也越来越快,慕容琇虽然口中说着不当回事儿,可耳中却听得一字不差。她这三年来虽然努力收敛性子,但有道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话一多,这气机就败坏了,登时脚步失当,险些被打下飞来石。
围观的人倒抽一口冷气。
重夷说话毫不避讳,说话声量足已覆盖满场,当下众人的神情如大染坊,有的戏谑两句那苻坚功绩斐然,而后指着娈童一事戳脊梁骨;有的看笑话事不关己,一副等燕国和秦国狗咬狗的样子;还有的呢,耽于武斗,脑中只剩下往来招式。
“你给我闭嘴!”
慕容琇这一声脱口,整个人有律的招式瞬间被打破。重夷果然闭了嘴,目中露出狠色,戟刀连环相切,愣是在石头上砸下一条深缝。
明眼人都能瞧出,重夷乃是故意说给慕容琇听的,这人虽然莽撞,但却不傻笨,他从鞭法的快狠中瞧破了武者的心境,吃准眼前的女人是个急性子,因而故意拿话添堵。
姬洛想到自己当日在江陵听闻燕国国破时,身为旁观者也曾一阵黯然,阿琇姐姐有切肤之痛,又怎么可能完全视为云淡风轻。
就在众人为慕容琇捏一把冷汗之时,令人没想到的是,那女子竟然咬牙硬是抗住了重夷重击,连姬洛也不得不刮目相看。
“等着看吧,我以太原王府之名起誓,终有一日,我慕容家铁骑会长驱直入,踏平长安!”慕容琇右手挥鞭溜了个大圈,一手上挽,以人身作雕弓,拉出一道满月。一时间,宛若大鹏展翅,踏兵刃直上,朝重夷头颅绞去。
“你也太小看我重夷了!”重夷摆首,将长戟贴身一抡,挥出五道残影,其力之重,如能倒拔泰山;其力之深,如能刀劈碧潭;其速之快,慕容琇几乎没有看清他如何破局,整个人便如断线风筝飞了出去。
一鞭之力和他那百十来斤的重兵比起来,已是娇花与卵石之别,更何况重夷数十年之功,也非她三年追赶便能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