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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主!”
    一时间,湖水四面弓箭手纷纷弃弓拜服,持长兵者皆拄之单膝跪地。姬洛赶来,仍不免有些震撼,不说他这武功半年不见涨势迅猛,便是这场面——
    武者不可随意弃兵,男儿之志不可随意屈膝,李舟阳这剑谷首徒再少年天才,还能盖过七老和谷主?他此番被人拥戴,怕是早已脱贫子黔首之别。
    姬洛啧了一声,抄着袖子欲退,可惜一只脚已踏入泥泞。旁地里老生长叹,将翻身而起:“少主,您怎么来了?”沈夫子话刚落,便瞧着一只粗布麻衣的手抖了过来,将好往他鼻梁上杠了一番,他捂着鼻血又倒了下去。
    “哎哟,罪过罪过,这位老先生可还好?”姬洛俏脸茫然,嘴里念念叨叨,“这夏天到了林中多蚊虫,刚才小臂一痒便抖了一下,可对不住,您这鼻子没塌吧?”
    沈夫子老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混账!”
    出手的没出手的,将要出手的,全给望了过来,白少缺瞧姬洛捡漏,无辜地往那一伫,心就踏实了,再以看沈天骄吃瘪,当即叉腰仰天大笑三声。
    李舟阳带楼西嘉踏水浮波,稳稳落于岸上,随后收伞归剑,面色冷清:“放他们走!”
    “不能走!”沈天骄一口气提起,来了个鲤鱼打挺,一时也顾不得尊卑之别,沉着下令,“今夜之事,在场皆为死士,杀了她,此后无人可知,无人诟病!少主若不忍动手,便由沈某操刀,无论唾弃罪罚,皆由我一人承担!”
    李舟阳伞顶往地上一落,一丈内草皮被掀了出去:“你如今连我的命令都不听了吗!”
    “少主,不可妇人之仁啊!”沈夫子以头抢地,口中痛呼。四面持刀死士在其眼色下愤然拔刀直上,朝着楼西嘉脑袋削去。李舟阳和白少缺同时出手将兵器架开,后者冷笑一声,对这剑客着眼打量。
    楼西嘉忽然笑了:“义父只是诱饵,三番两次动手,你们真正的目标是我?”她伸手以拇指按在心口,“若要我死,也要死得明白不是?”
    然而这一问,本扬言抛头颅洒热血的沈夫子突然语塞,心纵有不愿,更多则是不敢说。这时,李舟阳抿唇往她身前一站,忽地伸出手来,当着众人的面,温柔地替她掸去衣衫上的尘埃,勾了勾唇道:“放心,有我在,你不会死。”
    “喂,拿开你的猪蹄。”白少缺在一旁嚷嚷,手头磨刀霍霍,而另一侧的姬洛也为这孤高剑客柔情一面而目瞪口呆。
    楼西嘉左手向后拽了红衣一把,那双灵秀的眼睛却始终留在李舟阳身上,她努力挤出一个还算友善的笑容:“我……可识得阁下?”
    “你不识得我,但我识得你。”说完,李舟阳一把捉住她的手腕,将她带到人群之前,沈夫子一听这话心道不妙,先一步提点:“少主,不能说!”
    白少缺早看他不顺眼,一把飞刃朝他发冠削去,一击劈开后头的翠竹:“有什么不能说?”
    “不能说!说了……说了……”沈夫子按住心肺侧身一滚,眼中急出血红,一面大口喘气,一面继续出言阻挠:“少主……少主!”
    不知是否因为他对楼西嘉痛下杀手的原因,李舟阳心中不快,纵使只字不差听见,也要故意作对,抬起楼西嘉的手臂呼道:“若你们还奉我为主,则需听我之令。她,是我李舟阳的亲妹妹,若你们敢伤她分毫,除非……”他瞥了一眼沈天骄,“除非……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沈夫子一口老血呕出,大势已去,心有不甘:“哎呀!”
    “姬洛,带他们走。”李舟阳流连片刻,终还是利落放手,在楼西嘉肩背轻轻一推,把她推向了白少缺。姬洛闻言上前敦促他们离开,回头再瞥时,深林中那孤傲的剑客已经飘然转身,只留下一个苍茫的背影。
    沈夫子伏在地上去抓李舟阳的皂靴,却被他倾身避开半步,手指因而垂落在腥膻的泥上,抓划过五道深痕。
    他不甘心!
    被白少缺扶着的楼西嘉一个手刀将其推开,扭头回奔:“你说你是我哥哥?你真的是我哥哥?”
    李舟阳脚步一顿,掀开衣袂,腰侧荡出一块玉来。
    楼西嘉瞳仁一缩,下意识摸向自己心口。
    那夜她从姑萼房中寻来的正是幼时随身挂着的双面雕琢水玉,而她名字中的“嘉”则取玉心之字而成,意为善美,再添一西,指代楼括向西而遇此女。
    “你既知我身世……”
    李舟阳不由分说打断了她的话:“你本不该卷入其中,而我,从未打算与你相认。至于你义父……”他余光扫过靠卧竹下的沈天骄,“夫子,还请把人放了。”
    “哼!”沈天骄咬牙不松口。
    “我说放人!”李舟阳强调了一遍。
    “少主!”老头手肘一撑,从地上爬起来,蓬头垢面土也不顾得掸,抬手指着青年剑客的背影,气得直哆嗦,“沈某侍奉三代,绝不行不忠之事,好,既是少主之令,老夫不得不从!”沈天骄呸出一口老痰,“只是不在我手头的人,教我如何放?”
    楼西嘉一怔忡,张口与她对质:“那我义父在哪里?”
    沈天骄不屑与她对答,待李舟阳目光逼来,他才勉为其难开口:“你便是杀了我我也不知,这血玉是我的人尾随其后拾来的,也许他已尸骨无存也说不定,那倒是大快人心,杀人作孽,迟早被冤魂索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