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信答应了一声。
木托盘上放着一个药碗,碗中汤药乌黑。霜林推门进来,又反身将门掩上。
他将药碗放在林信面前:“补身子的,仙君要是不爱喝,少喝一些也行,总比不喝好。”
林信用手碰了碰碗壁,有点烫:“等会儿再喝。”
霜林没有离开,林信也没有在意。
他继续对林蓁道:“日后有没有仙君祠,我也不在乎。倘若有,挂着其他先祖的画像,也没关系。只有一条……”
林信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仿佛是下了最大的决心,才说出这句话:“我绝不和灵帝共享一祭。”
林蓁还未说话,霜林却笑着打圆场:“实在是仙君说笑了,父子俩哪里有……”
林信仿佛不曾听见他说话,看着林蓁,定定道:“我不曾向你提过请求,这是唯一一个。”
林蓁点头:“我记下了。”
霜林还想说话,正当此时,顾渊提着食盒,从外边推门进来。
“林信,点心。”
*
时局特殊,不便久留,林信只在越郡停留两日,见百姓安居,没有大碍,便离去了。
只是从越郡回来之后,他还是有些闷闷的。
他抽空去密林深处见了衍翁。
林信倚在枯树边,用手撑着头,忍不住叹气。
衍翁见他不高兴,乐得一个人提着一整串的葡萄吃。
林信自嘲道:“我那么喜欢当别人的爸爸,结果自己却没有爸爸,我也太惨了。”
吃完一串葡萄,衍翁才终于和他说话。
“我啊,你要是愿意,我现在就是你义父。”
林信瞥了他一眼:“我不要。”
“其实说真的,他也不算是你爹。”衍翁沉吟道,“你想啊,他没教你没养你,有没有他,都不影响你现在的日子。要不是那幅画,你根本想不起来还有这么一个人。他不配。”
林信轻笑:“也好。”
道别的时候,林信道:“过几日我要带着小奴去华莲菩萨那边,我明日多带点零食过来,你多吃一点,过几日我就来不了了。”
“知道了,你多带一点。”
林信从林子里出来,回到行宫。
今日行宫仿佛是来了客,魔君们也不聚在一起打牌,各自做各自的事情。
他回了一趟寝宫,没看见顾渊,便绕去他的书房看看。
魔尊确实在那里,与他同在书房,相对坐在一张案上的,妖王胡容。
原来他就是客人。
胡容常来,顾渊也认得他。
凡人林信不会隐藏气息,他才靠近,将门推开一道缝隙,胡容便知道了。
胡容回头,看见林信的模样,动作微顿,随后回过神,熟稔地朝林信打招呼:“殿下。”
林信笑着应道:“容容。”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打扰你们了,我先走了。”
胡容道:“我是来找仙君的。”
“……嗯?”林信推开门,目光在他二人之间转了一圈,“你们两个就这么坐着,等我回来。”
胡容点头:“是。”
顾渊面无表情,面前茶水已经凉透。
林信将殿门关上,解释道:“我还以为你们两个在说话。”
“原本不是特别要紧的事情。”
他在顾渊身边坐下后,胡容便将摆在眼前的点心,往他面前推了推。
林信从外边回来,目光落在顾渊面前的茶盏上,暗中用手肘碰了碰他:“你喝过吗?”
“没有。”顾渊端起茶盏,捂在掌心,用魔气加热,最后将温热的茶水递给他。
胡容道:“每年腊月初七,殿下都要带着小奴,同我一起去西天华莲菩萨处,拜祭蛮娘。今年恐怕仙君不方便,我前些日子给殿下传过音讯,但是殿下没有回复。”
他若有若无地瞥了一眼顾渊:“想是其间出了差错,仙君没有收到。所以我今日,特意来询问此事。”
林信笑了笑:“劳你记挂,还亲自来问。我确实没有收到,还以为同往年一般,你在魔界等我。今年自然也是要去的。”
“殿下……”胡容看着林信瘦削的模样,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兄长同我说殿下变小的时候,我还以为只是仙君的身量变小了。这一年来,怕打扰殿下修行,也没有怎么见过殿下,却不想,殿下是变作更年幼时候的模样。”
林信反问道:“这有什么好笑的?”
其实在他来之前,胡容与顾渊说过话。
胡容说:“我把帝君熬死了。”
顾渊没有说话。本尊和帝君不同,本尊一定会长命百岁,和林信长长久久。
很早之前,胡容的兄长胡离也教训过胡容。
“人家就拿了幅画,就说是郎君就是郎君,整日整夜地缠着,要他陪。人家缠得特紧,你躲在朋友堆里看一眼就完了。你输就输在脸皮不厚——算了,你还没比就输了。”
“还真是信信带出来的,我们狐狸勾.引人的法子你没学到半点,他做人的那点死规矩,你倒是学得有模有样。”
胡容对林信道:“我只是忽然想起,与殿下在吴国皇宫里,也是这样的冬天,殿下也是现在这样的模样,我与仙君冷得发抖。我冻昏了头脑,说了两句胡话,可惜殿下没有听见。”
第156章
胡容要离开时,林信送他到宫殿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