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信愈发皱紧了眉头:“你老真的在套路我,我感觉你老要把我给卖了。”
老君连道“不敢”。
再先聊了一会儿,外边雪势转小,林信便要回守缺山去。
他走之后,月老一面搓红线,一面了然道:“南华,密林那位,是不是就是帝君?”
“老夫想着,大约是帝君。”南华老君放下酒杯,撑着头,“都十年了,就算入魔,也该出来了。”
月老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红线,叹道:“是真心疼啊。”
“能有其他什么办法?只盼着帝君真能破了……”南华忽然反应过来,“说不准帝君这回,还真能破了情劫呢。”
“此话怎讲?”
“帝君与信信,缘自密林起,说不准也得由密林而终。”南华连连点头,表示赞同,“倘若密林那位真是帝君,那就是终了。”
月老轻笑,为两人斟了酒,碰了碰南华的酒杯:“敬我最不容易的老同事。”
*
次日,林信起了个大早,穿了一身素衣,带着小奴先去魔界。
几年前小奴能幻做人形之后,就很少再在外边变作猫。
十二三岁模样的少年,也换了身素净的衣裳,跟在林信身后,面色微冷。
就因为他总在外人面前摆这张臭脸,林信时常说他,分明小的时候还很可爱。
林信去魔界时,一定会去从前的青鸟驿站坐一坐。
驿站里不曾积灰,林信与小奴将驿站打扫过一遍,又在屋顶静坐了一会儿,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林信便锁好门,带他离开。
胡容就在魔界都城的城门外等他们,见林信来,迎上前问了声好。
林信还了礼:“容容,今年又麻烦你了。”
胡容道:“不麻烦。”
他还想说话,却被小奴挤开了,一张冷脸对着胡容,然后挽起林信的手。
胡容也没在意,放慢脚步,走到了林信的另一边。
每年这个时候,林信便会去西天待两天,华莲菩萨早已知道,预备好了就等他来。
四盏魂灯被养在一个安静的山洞里,烛火幽微,仿佛十年来都没有变过。
林信与小奴祭拜过魂灯,小奴道:“仙君,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林信看了他一眼。
蛮娘去时,小奴还小。他长大之后,林信从来不问他,还记不记得娘亲之类的话,也不让旁的人问他,怕他伤心。
从前来时,小奴都只是跟着他,想这样要单独待一会儿,还是头一回。
林信点点头,收拾东西出去。
西天的景致很不相同,林信出去之后,便抱着手站在高台上吹风。
过了一会儿,有个人从他身后靠近,帮他披了件衣裳。
林信低头一看,没忍住笑了。
他回头:“菩萨……”
不是华莲菩萨,是胡容。
胡容站到他身边:“菩萨这两日有一场讲经会,方才走了。上回来时,仙君说袈裟好看,菩萨就给仙君找了一件,托我交给仙君。”
林信低头看看,白布玉扣,不是太正经,只是穿着玩儿。
他抖开衣裳,向上扯了扯衣袖,双手合十,对着胡容就来了一段梵语,嘀嘀咕咕的。
胡容一双狐狸眼眸,含笑看着他。
*
在西天停留了三日,初九那日,他们才从西天返回仙界。
大约是南华老君跟他说过的五界道法大会就在这几日,一路上,林信遇见不少仙友。
一路都在打招呼,才过了仙门,忽然有人唤他:“林信。”
他转过头,原是扶归。
“要不是看见胡容和小奴,我还以为你是西天哪个带发修行的小和尚。”扶归扯了扯他身上的袈裟,“做什么穿成这样?”
林信叉腰,给他展示了一圈:“自然是菩萨见我有慧根,送给我的。漂亮吧?”
小和尚林信围在他身边转圈,念了两句梵语。
扶归按住他的肩,把他给按住了:“别转了。”
林信张口又是一句梵语,扶归无奈道:“好好说话。”
仙门外不远处,红衣裳的沉明魔君瞧了瞧前边,又看看魔尊,问道:“尊上,怎么不走了?”
被称作“尊上”的男人,以木冠束发,身着玄衣,更无一点配饰。双眼眸色赤金,唇角微抿,表情淡漠,眼中却翻滚着不明意味的情绪。
他紧盯着林信,问了一句:“那是谁?”
沉明道:“好像是哪个仙尊的小徒弟林信,上回我从仙界回去,他还借了我一把伞。和那些仙君很不一样,我还蛮喜欢他的,可爱。”
看看林信身边的那些朋友就知道了,他这个人,一贯惹人喜欢。
魔尊脚步一顿,将要上前时,凝了凝眸,重又站在原地。
那时候,仙门里的林信与扶归闹够了,终于肯停下来。
胡容扯了扯林信的衣袖,提醒他衣裳乱了,林信低头去理,胡容便上前半步,帮他将衣裳扯好了。
沉明魔君有感道:“真可惜,看起来他是成家了,连孩子都这么大了。”
孩子——她指的是站在一边瘪着嘴的小奴。
忽然之间,周围气氛有些不对,沉明转头一看,便看见阴着脸的魔尊。
她拉着同僚们,往边上退了退。
魔尊抬脚上前,行走之间,竟带起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