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道:“林信,他身上有一个仙君的诅咒。那个仙君恨极了他,立下诅咒,要他此生,日夜不得安宁。”
难怪游方总是一副很虚弱的模样。
林信稍微冷静下来,拽起游方的衣领,让他坐在椅子上,好让他舒服一些。
林信问顾渊道:“是离魂吗?”
“不是。”顾渊道,“他与怀虚,现在是两个人。”
“那就是双生子?”林信自己也很快就推翻了这种说法,“要是双生子,小奴不会错认,他也不会是这种反应。”
游方靠在椅背上喘气,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仙君,我快死了,就这么算了吧。”
“你要是死了,我追到地府也要把事情问清楚。”林信道,“这样对阿姐不公平,你和怀虚,到底是谁?”
游方又不说话了,这是他的惯用招数。
林信气恼,他不愿说,也没有再理他,转头翻自己的乾坤袋。
他没有把玄光镜带来,也就没办法查探游方过去的事情。
游方道:“仙君,我与怀虚灵君……”
顾渊伸手按在他的额上:“林信,他也是蛟龙。你有没有想过,他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他也是蛟龙,谁能轻易地把一条蛟龙伤成这样?
或许是另一条蛟龙。
林信下意识道:“怀虚?”
游方没有否认。
林信道:“我求你快说话啊,你与怀虚,究竟哪个才是……”
“怀虚。”游方打断了他的话,“怀虚是真的。”
“那你……”
他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猛地推开林信,从椅子上站起来,喊道:“我是被他从生魂当中剖出来的,最没用的那部分!”
游方握住他的手,将午夜纠缠的噩梦袒露给他。
*
怀虚灵君飞升成神的最后一劫,便是与蛮娘的情劫。
他被困在劫中不得出,最后没能飞升。
历过雷劫,回到仙界,他继续修行,但始终不得其法。
某天夜里,他修行出关,手执长剑,看见铜镜中的自己。
他在铜镜边点起蜡烛,盘腿坐在镜前,解开衣裳,用长剑把自己的生魂剖作两半。
只留下适合他成神的那半边。
剩下半边,是情.欲、软弱、优柔寡断各种他不喜欢的模样。
也是游方。
所以游方与他长得一模一样,他们原本是一个人。
将生魂剖作两半之后,怀虚灵君又举起刀剑,对准自己剖出来的半边生魂。
他最看重修为与成神,将看不破情劫的一腔怨怒都发泄在游方身上,所以游方身上都是伤疤。
也是在这时候,怀虚一边砍他,一边说出的话,变作仙君最恶毒的诅咒,要他日日夜夜不得安宁。
这日夜里,怀虚应该是因为修行出了差错,有些走火入魔。
次日清晨他才清醒过来。
他恍然,将游方拖到洞府最深处关押,不敢再面对他,自己继续修行。
这么来说,游方算是他的半边生魂,也算是他的心魔。
没了干扰,修行确实加快了许多。
游方与怀虚便慢慢地长成两个人。
直到一天深夜,游方从洞府里逃跑,辗转到了魔界。
他在吴婆婆的面馆里遇见林信,听见林信与吴婆婆说起家里新来的四只小猫。
*
驿馆里,游方瘫倒在椅子上。
“仙君,就是这样,怀虚是真的。我刻意接近你,利用你。反正我快死了,对不住。我求你,别把这件事情告诉别人。”
林信无奈道:“你糊涂啊。”
“仙君……”
林信质问道:“怀虚既把情.欲都剖给了你,他怎么会再喜欢阿姐?”
游方顿了顿,道:“他会的,他与我本是一人,他怎么会不喜欢阿蛮?”
“他……”
林信还想反驳,却猛然想起,之前他帮蛮娘筹备嫁妆,蛮娘说,怀虚好像不大喜欢和她单独相处。
当时他只道是仙君忘情,也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现在想想,可不就是因为怀虚是真的无情么?
他分明不喜欢,却还是要求娶蛮娘。
分明是别有所图。
林信连忙拿出传音符,给蛮娘传了音讯:“阿姐,你在哪里?我有急事找你。”
游方道:“仙君,别告诉她。”
“你……”林信揪住他的衣领,“你实在是糊涂。他对待自己的生魂尚且如此,对阿姐岂不是更加怨恨。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游方没有说话。
大抵是因为他模样丑陋,林信曾经在他面前说,蛮娘要配天底下最俊朗、最厉害的郎君;或许是因为怀虚把懦弱无能的性子也剖给了他,他害怕,他不敢;又或许是因为他快死了,勉强见面,也是徒增伤心。
林信传出去音讯没多久,他便有些等不及了。
他又给住在怀虚洞府那片地儿的朋友传了音讯:“麻烦帮我看看,我阿姐在不在。”
那朋友听他语气很急,很快就给他回了信:“信信,蛮娘不在,还没回来。”
都这么晚了。
林信心中一惊,抓起顾渊的手就往外走。
顾渊掐了掐手指,道:“林信,怀虚刻意隐藏了行踪,我追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