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地不宜久留,林信把话说绝了,趁着他二人还在思考的时候,转身就走。
再往前走出几步,拐过宫道拐角,便看见胡离的背影。
看见熟悉的人,林信暗松了一口气,快走几步上前,一面唤道:“师兄……”
胡离背对着他站立,正与面前的人说话。
那人一身玄衣,站在灯火不怎么照得见的阴暗处,看不清楚面容。
林信唤了一声,那人与胡离便一起看向他。
直到这时,林信才看清楚那人的模样。
那人的眉眼与胡离有些相似。只是胡离的眼中自带风流,这人的更显锋利,他的身形也更高大一些。
林信猜测,这位大概就是胡离八个弟弟里,还没出现过的二哥胡容了。
而胡容向林信投来的一瞥,很快就变成阴沉坚定的目光,仿佛要将林信定在原地。
胡离不曾察觉,只笑着对那人道:“你还记得吗?越国的林信,从前你还哭着闹着要给他做……”
胡容定定地看着林信,轻笑一声。
记得,当然记得。
他哭着闹着要给林信做郎君。
胡容拂袖,将兄长推开,快步朝林信走去。
林信就站在灯火憧憧的对面。
被他一把推开的胡离靠在墙上,喊道:“小狐狸崽子,你有没有良心……”
对万事都不曾上心的胡离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想起来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他二弟胡容,一直在找的那个人,好像就是林信。
胡容走得快,带起风来。一个眼刀扫去,便将不依不饶、跟在林信身后的宿欢与鹤亭吓退。
他走到眼前时,林信却向他解释道:“不好意思啊,越国的事情我不是记得很清楚了,所以我们之前可能见过,但是我不记得了。实在是不好意思啊。”
胡容定定地看着林信,随后稍低了头,把自己的狐狸耳朵变出来,牵着他的手,引他去摸自己的耳朵。
看起来温顺又乖巧。
妖族中人,能化形之后,就很少把耳朵露给外人。
就算是他兄长胡离,在他化形之后,也没见过他的狐狸耳朵。
不过狐狸耳朵毛茸茸的,还挺好摸的。
原本很喜欢毛茸茸的林信,却一反常态,不敢再摸,想要收回手:“不好意思啊,我还是没想起来。”
胡容用了些力气,握住他的手,将尾巴扫到身前,要他也摸摸自己的尾巴。
早上林信才摸狐狸尾巴,被顾渊抓了个正着,到现在还是有些怕怕的。想起顾渊又莫名有些心虚。
他迅速收回手,正色道:“对不起,我真的不记得了。”
胡容面不改色,嘴角噙笑。既然林信不记得,便将名号报给他。
“妖界,胡容。”
“林信。”林信朝他抱了个拳,“幸会。”
胡容却道:“好久不见。”
林信又道:“请稍等。”
他转头对宿欢与鹤亭道:“宿欢,你对我不过是有欲;鹤亭,我于你不过是喂了点果子的恩情,你依赖我罢了。所有事情,本就无关情爱。我把话再说一遍,我是石头心,我不会动心,根本不懂情爱,所以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这很不公平,石头心不会回应。”
平素看起来温温和和的,拒绝人的时候,冷淡绝情到了极点。
宿欢与鹤亭站在原地,愣了一愣。鹤亭扯着林信的衣袖,眼泪汪汪的,林信也不曾心软松口。
当真是一颗完完全全的石头心,既通透又无情。
自诩风流的胡离抱着手,靠在墙边,看着都心疼那两个人。
林信再朝他们抱了抱拳:“告辞。”
他太决绝,转身就走。
仿佛被人喜欢,并不是什么值得自豪和享受的事情。
林信走到胡离面前,提醒道:“师兄。”
“啊?”胡离回神,直起身子,再瞥了一眼那两人,也收回目光,“哦,就走了?”
林信但笑不语。
胡离亲昵地揽住他的肩:“跟师兄说说,你真的是石头心啊?”
“嗯。”林信点点头,牵着他的手,按在自己的心口,“是真的石头,跳得很均匀,一直都是这么跳的。”
“那你觉得他们喜欢你……”
林信断然道:“很不公平,而且浪费时间和心思,惹得我也很烦。”他这话掷地有声:“当断则断。”
胡离缓缓地点了点头,眼角余光扫了一眼自家二弟胡容。
胡容掩在袖中的手掌握成拳,又松开。
反复几遍,他始终跟在林信身后,未有动作。
*
后来魔宫宴上,乐舞繁华。
胡家六郎胡闹坐到二哥身边,抬眼看看就坐在对面的林信,试探着问道:“二哥,你找到人啦?”
胡容按在案上的手指轻点:“嗯。”
“可他成仙啦,他是石头心啦。”胡闹道,“我早就问过他了,他说他再也不会动心了。”
胡容偏头看他,目光一沉:“你早就知道?”
胡闹试图转移话题:“他一早说他不会动心的时候,我就特意去问过他了。二哥,找到了也没用的,他没心了。”
“所以你就不告诉我?”
“我不是怕你扑了一场空嘛。你记不记得,之前咱们还是狐狸的时候,在林子里扑雀儿玩,你没扑中,气得把整片林子都给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