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步走进幼年曾住过的宫殿,过了太多年了,住在这里的人换了一拨又一拨,已经没有一点记忆里的痕迹也没有了记忆里的人,便是院里的那一株海棠也已换上了一树茶花。没有多停留,楚天遥前往皇帝居住的天衢宫,宫里灯火通明,宫女内侍侍立在旁,宽大的书桌后年已五旬多的皇帝景淳还在批阅着奏章。
他是自己的父亲,却是陌生得连路人都不如,他高高在上子女无数,哪里会记得一个早夭的儿子,而自己远离红尘,也不曾记起这一位享尽尊荣的父亲。
殿中的冰盆慢慢的融化着,让这宫殿显得很是清凉,不过暑热难挡,景淳拿了手帕擦了擦额头的薄汗。楚天遥轻挥了下手,唤来一阵凉风,凉风沁香驱散了心中的烦闷,景淳不由抬头看向窗外,“今晚夜色倒是不错。”
一旁内侍回道,“陛下可要到外面走走?”
“也好。”景淳站了起来,“随意走走吧。”也没有让太多人跟着,只几个提灯引路的宫女和内侍,出了天衢宫望着旁边的御园而去,直走到了莲花池畔,赏夜色吹吹凉风。
“嘉宜帝姬今日可好?”景淳慢慢走着,一边问道。
“帝姬今日都在宝云殿里,翻箱倒柜的,说是要找一副画。”内侍答道。
“画?这丫头又是在捣鼓什么。”景淳轻摇了摇头,这丫头偷溜出宫一路去了沧林县找白家那个小子,真是女大不中留啊,虽说白家代代清贵,与皇家也是门第相当了,可惜白家那小子也是个硬骨头,如今只是个知县,如何娶得了他的帝姬。
“听说是德妃娘娘之前画的。”
“哦,由着她折腾吧。对了,送她回来的那两个仙门弟子还在白家吗?”
“在的,陛下可是要见一见?”
“不必了,仙门里的人都是清高得很,不见更清净些。”景淳在水中亭里坐下,“皇家与仙门相敬着也就够了。”这些仙门不太会插手世间事,也就除妖收怪护百姓安宁,他也是乐见其成。
楚天遥一直跟着景淳的脚步,听着他和内侍说话,夜色渐深,景淳回宫去休息了,楚天遥这才回了白府,刚到了院子,就看到水长欢坐在院里,他出去一段时间了,想必水长欢已经找过他。
脱了斗篷,在夜色里现出身形,楚天遥走了过来,“怎么还不休息?”
水长欢回头看他,看他好好的模样心里松了口气,眉头微皱,“怎么出去了也不和我说一声?”
“一时兴起出去吹吹风而已,你们一家团聚我也不好打扰。”楚天遥坐了下来,“水夫人能够认祖归宗也是一大幸事。”
“是啊,这也是我娘一直以来的心愿,没想到这次这么凑巧。”水长欢心里也很是感概。
“这样很好。”楚天遥微微笑了下,随即敛了神色,“白家家世清白,为人品行皆信得过,水夫人的遭遇也不妨告诉他们,八月将近,风雨欲来。”
水长欢轻皱了眉,风雨欲来,而他们都是处在风暴中心的人,只是却是为难天遥了,他为他们步步谋划真的是用心良苦,“天遥,你这么帮我们,不怕别人说千尘宫偏心吗?”
“人心总是偏的。”楚天遥也不过是秉公处理而已,虽是有一点私心,也是顾及了水长欢,此生所愿皆系在他一身,总是要费心些。
水长欢抿唇一笑,“这样挺好。”他想着在楚天遥的心里,自己总是有一点不同的。
“去休息吧,明天想来还有很多事要做。”
“好,你也快些休息吧。”水长欢点头,虽是住在隔壁房间,水长欢还是先看着楚天遥进了房门才回了自己的房间。
一夜过去,大清早的白家就很热闹,准备着让白昭月去祭拜祖宗,算是真正的认祖归宗回家了,作为女婿和外孙,水文柏和水长欢自也都在场,楚天遥独在院里自在,摆开了棋盘了,左手白子右手黑子,一盘棋一人下,像曾经渡过的许多岁月一样。
宫里宝云殿,景宜让着人翻箱倒柜的又找了一早上,终于从一个大箱子里找出了她想要的东西,一幅她母妃生前画的画,小心的打开有些陈旧的画卷,画卷上画着一少年,大约十四五岁,青纹白衣,风姿如仙,虽是年少可已显露出绝世容貌,这面容若是长大些不正和楚天遥一般模样吗?
有些讶异的看着这画中少年,景宜深深的叹了口气,虽然那年她年纪还小,可她记得那一日母妃画完了画之后告诉她,她做了梦,梦见了一个仙人。母妃相信那个梦里的仙人就是她早夭的十三皇兄,母妃很是欢喜说皇兄虽是不在她身边,却有了更好的去处,她也就放心了。
都说母子连心,母妃不曾见过楚天遥,却能画出这幅画,也许楚天遥和十三皇兄真的有关联。缓缓的将画重新卷了起来,景宜细思些遇见楚天遥后的种种,他一下子就认出了她的身份,还对她那么的好,又岂是跟她毫无牵连呢?
如果楚天遥真的是她的亲兄长,那还真是让人欢喜,至少在这世间又有了一个真心待她的人。将画卷抱在怀里,景宜略一犹豫还是换了衣裳,正大光明的出了宫,直朝白府而来。
☆、临安有情心底埋
帝姬驾临白府,可是要白家人出门迎接的,不过景宜是不管虚礼,直接让个下人带路,直往楚天遥这边而来,一进院子看楚天遥在廊下下棋,神情自若恍若神仙,恬静悠然的模样,她脚步略一迟疑,低头看了下手里的画,想了想还是将画递给了一旁的贴身宫女,“你们就在这里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