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时间没见,二位的变化大到有点超出我的预期。”吸血鬼提亚斯对着既没有用面具遮挡面容也没有围着围巾挡住一半脸的弗林特吹起同样轻浮的口哨,但他显然还想留着自己的舌头,所以在引起反感前立马说明来意,“我有一个请求,作为交换,我能提供给你们一个价值不菲的情报。”
说完这句话,吸血鬼男人站定在原地,似乎在等两人的回答。
弗林特在意的却不是提亚斯突然出现,而是在于“为什么这个男人总能在非常恰好的时间知道他们在哪里”。
如果萨利维亚是他在守株待兔,在迷失海滨时又为什么能趁着弗林特短暂的离去准确无误接近何塞,加上现在他再一次来到他们面前,这不是一句巧合就能一笔带过。
弗林特冷冰冰地把疑问诉诸话语,得到提亚斯轻佻的回应,“这件事关乎我的身家性命,可不能随便说出来,这样吧,我们一个问题换一个问题怎么样?”
提亚斯是个货真价实的吸血鬼,不可能又从哪个犄角旮旯蹦出一个穆沙佩普那样能通过契约知晓博纳塞拉猎人位置的恶魔。同样对这件事感到蹊跷的何塞见提亚斯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就知道对方想问的问题需要他来回答。
“你想问什么。”
提亚斯的表情里终于有了认真的意思,“您很清楚杀死自己的子嗣会折损力量,在对抗恶魔的节骨眼上有害无利,却还是没有选择暂时留着弗里亚基诺殿下的性命,慢慢进行您的实验,这是为什么?”
何塞不知道对方是偷听到他们的对话还是本来就知道实验的内容,他原以为提亚斯手上的情报不痛不痒,现在却让他有了点知道的兴趣。
“血脉断裂的确会影响我的力量,但那仅仅是血魔法的部分,本来就不需要太过依赖。”何塞继续说下去,“再者,这种痛苦只是一时的,如果我没有现在动手,恐怕以后就会心软,而我不允许自己对犯下这样罪过的人心软。”
吸血鬼男人点点头,接受了这个回答,表情没有变化。
这时月亮已经从一边转到另一边去,天空逐渐泛白,可能再逗留下去很快荒野会被日光覆盖,他看了眼天色,微微欠身,“时候不早,我长话短说,并且请容许我重新自我介绍。提亚斯,第二代血族,血族始祖德拉赫斯·凯泰尔唯一的子嗣,我的父辈在临死前转化了我,赋予我使命和血系能力,令我吞噬他的血肉,因此我能够感知到他的‘兄弟姐妹’以及您、他的父辈所在之处。”
提亚斯耸耸肩,“但那也是在您没有恢复力量之前了,这一次我之所以能找到你们是靠着弗里亚基诺殿下。”
“你的父辈为什么要这样做。”何塞很疑惑。
弗林特沉下脸,感到了其中的不同寻常,“他赋予你的使命,跟你帮助弗里亚基诺跟拉尔修有关。”
提亚斯没有否认,“凯泰尔殿下是个心思过于细腻的人,他很爱自己的兄弟姐妹,但也正因为他这份谁都下不去手的‘软弱’,他被奥托克杀死,也是第一个死掉的血族始祖。他让我代替他看到最后,看看所有血族始祖的结局。”
吸血鬼男人张开双手,用下巴指向被斗篷包裹的弗里亚基诺的遗骸,“弗里亚基诺殿下的死让我完成了使命。”
“奥尔加·塞拉米亚斯好端端在帕托防卫恶魔,她哪里出事了?”何塞扬起眉毛。
提亚斯唇边含笑,“如果不是您截下她准备送往教会的信,她早在几个月前就会迎来死亡,对我来说也就没什么差别。您非要把她摘出来也无所谓,但是您看,除她之外的始祖们都离开这个世界了。”
的确,所有参与过五百年前乱局的人都已经离开人世。
普通人类们早些,博纳塞拉稍晚,漫长的数百年流逝,活得最为长久的血族始祖中最后一个耽于复仇的成员刚刚陨落。那代表一个时代的终结吗?它早已终结,也活生生从真实的密督因中剥离出“干净又无辜”的假想盆景,如今摇摇欲坠。
何塞猜测提亚斯的请求跟他们手上弗里亚基诺的遗骸有关,果不其然,提亚斯沉默了一会儿后微微抬起灰色的眼眸,敛去眉宇间的张扬。“我希望您能把弗里亚基诺殿下的遗骨交给我,我会把他葬在凯泰尔殿下/身边,那也是他的其他兄弟姐妹安眠的地方。”
“这是你父辈的嘱托?”
提亚斯也很无奈,脸上写着“那还用说”。
“两千年是段非常漫长的时间,除去把自己关在歌洛仙为人类谋未来的神匠,血族始祖们之间的关系比二位想象得要深厚跟矛盾,那么长的故事已经无人记得,但足以让我家殿下留下遗愿,即使生前不能和平相处,死后整整齐齐躺在一起也不错。”
“即使他被同胞所杀?”
“即使他被同胞所杀。”提亚斯叹气。
何塞在对话间沉默,过去那个埋在研究里的神匠的自己可能根本没有时间和兴趣关注学生们究竟怎样相处,若是相爱就给予祝福,若是互相憎恨也会被他当成暂时的闹别扭,调换到不同的负责区域就好,从拉尔修身上何塞就能看出来那个自己根本不会照顾孩子,虽然他现在也没有进步,但起码不再冷漠。
也许这里面会有谁乐于维系他们的关系,何塞无缘得知,却也能窥见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