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该断就一定要一次性断清,藕断丝连,不过是让彼此更加的痛苦,上一世的感情又何必再强加在他的身上。
孟溪如同喃喃自语般的道:“疯够了吗?”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因为他问的本来也是他自己。
够了,已经够了。
他找到了他的仙人,他的仙人已经有道侣了,他的仙人不再是之前那个会在夜幕中低落,独自一人的白衣人了,不再是那个会弹奏悲寥琴声的孤独者了,他爱上了红衣,爱上了张扬,他……甚至都不像他记忆中的人了……可是不甘心呢?无论如何也不甘心。
他执拗的让他的仙人记起了前世,执拗的让对方和他一起承受这份痛苦,然后呢?
似乎也没有然后了。
等待了数千年,许多事孟婆都曾经想过,像对方会不会再喜欢上其他人这种事他更是头几年就想过了,起初光是想想他就会忍不住发狂,甚至已经在心中想好如若当真如此,那他便杀了对方的爱人好了,让他和自己一样痛苦。
既然不能爱上他,那便恨他吧!
后来,等了太多年,又失望了太多年,再想起这个问题时,竟是也似乎变得没有那么难以接受。只要能找到对方就好,只要对方还存在于这世间就好,他又怎么舍得伤害对方一丝一毫呢!那可是他曾经视若珍宝,哪怕飞蛾扑火也要接近的仙人啊!
可为什么一找到对方,却还是忍不住的失态了。
“仙人……又或者应该叫你……南冥。”孟婆停下了笑,手指无意识的颤抖着。
“本座南冥。”
哪怕明知道如此会有些绝情,南冥却也还是不想和一个所谓的前世爱人纠缠不清。
“如此……也好。”孟婆勾了勾唇角,状似轻松道。
孟婆忽变的态度还让南冥有些莫名其妙,他沉吟思索了一二,方才开口:“你……”
可是还不待他把话说完,孟婆却又开口了:“九州魔尊不必多说了,在下明白,此生孟婆无望。”
南冥沉默了一下,为对方这出乎意料的冷静而意外,他张了张嘴,大抵平生第一次如此正经的给人道歉,歉意的话就这样从嘴中逸出。
“抱歉。”
这声抱歉不为其他,只为那份等待数千年的感情。
他与沈孤鸿正正经经的结为道侣,不知经历了多少,他却不过是因为对方的冷淡,便已受不了。而这个人却等待了乾坤尊者数千年,哪怕这份感情包含了太多其他的因素,有愧疚也好,有思恋也罢……这份炽热的感情他南冥给不起,更不敢给予任何回应,所以这声抱歉也许也是说给乾坤尊者听的。
“九州魔尊又何必如此说呢?你不需要感觉亏欠我。”孟婆低垂着眸子,勾起唇笑了笑,可这笑却是怎么看怎么让人痛心,“以前就听人说过有一种爱是成全,我向来是不屑的,想要什么东西难道不应该不择手段地夺过来吗?感情也应是如此。”
南冥歪了歪头,不得不说对方和他的想法如出一辙。
“和他在一起你感觉快乐吗?”孟婆不再之前的话,问道。
快乐吗?
南冥想了想,沈孤鸿总是什么也瞒着他,把他当成小孩儿一般,就连感情上也是总让他不悦,不时常陪伴着他也就算了,还时时把他俩独处的时间压榨出来贡献给炼丹炼器、处理浩然宗事务上……
这么说起来沈孤鸿实在不是一个好情人好道侣,可他……就是喜欢这个冷漠孤高的人啊!
明明看起来是个冷情冷性、威严淡然的人,可却也常常能因为他暧昧的动作而脸红不自在,纯情的就像一个毛头小子,对方什么也不告诉他,也向来不会向他倾诉烦恼,可总也会事事迁就他,宠着他……
所以……他还是快乐的吧!
他很喜欢和那个人呆在一起。
沉默了些许,南冥笑着道:“快乐。”
这个笑很浅,只有一个微微勾起的弧度,可孟婆却是知道这个一个发自肺腑的笑。
我想你高兴,哪怕让你高兴的不是我。
可是……真的甘心吗?
等了无数个日日夜夜,已相思入骨,恨不得将对方化为骨血融入己身,他真的舍得吗?真的甘心吗?
孟婆的思想一直很挣扎,他正处于极致疯狂与极致的冷静的边缘,也许稍不注意,他就又会疯癫起来,可南冥这句“高兴”却是又将他的理智拉了回来,原来哪怕你和那个人关系闹的如此僵,你也还是高兴的呀!
孟婆最后还是离开了,离开了这个他不惜耗费三成修为的湖边,三生石其实到底还是一个死物,死物又怎么能左右活人的感情。
迎着雪域妖地冰寒的冷风,孟婆黑袍被吹得咧咧作响,他锁着眉头,如同在思索什么深奥莫测的问题。
一道略带愤愤不平的娃娃音响了起来。
“孟婆大人当真就如此放弃了,就不怕自己后悔一生吗?”
孟婆顺着声音看了过去,果然看见了一个端庄清丽的女子,女子一头青丝如泼墨,白衣无暇,不是阿炎又是谁。
“阿炎姑娘怎么一个人就来了?”
阿炎板着脸直直的看着南冥,也不说话,眼中还有着一直愤怒与不认同。
她的性子本就有些跳脱,说起话来也有些颠三倒四,这却是她难得如此严肃认真的模样,就连孟婆这样的人也不由有些好奇对方到底想要来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