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村长和瞿二郎还没缓过神来,站在告示牌右边的衙役突然一步向前,道:“你们一个个的,不就是一张告示么,爷来读给你们听!”
衙役一说话,全场鸦雀无声。
那衙役也不以为杵,扯着嗓门读起来:“告吴家村村民书。经了解情况,本县佃租虚高,使佃户不堪重负,从即日起一率下调至收成的两成,另因今年雨水艰难,大麦收成日减,本县所有佃户今年的佃租予以免除。此外,为了改善佃户们的生活状况,县里决定每户人家发放一头猪仔、两只母鸡。特此告知。小锅县田畯童冉。”
免除佃租?
以后都只要交两成?
送猪仔?还有母鸡?
这是天上下馅饼了吗??
众吴家村的村民们抬头望天,今天艳阳高照,万里无云,并没有下馅饼的意思。
他们全村都是官家佃户,没有自己的地,一年到头辛辛苦苦,大都上交给了县里。即使是灾年,他们仅剩的粮食也会被官府收缴。
官府不敢任意欺负拥有田地的农户,却时时敢压榨他们。同样是种地的,他们的日子过得比其他人辛苦百倍。从来没有人为他人说话,也从来没有人为他们谋过哪怕半点福利。
可今天这是怎么了,好事成双,不不不是成三了!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菩萨显灵了!”一个带着念珠的老婆婆扑通一声跪下,对着西方猛磕头。
“什么菩萨,那是童田畯给你们争取到的!”另一个衙役道,“还不好好想法子谢田畯,拜什么菩萨啊。”
“就是。”读告示的那个衙役附和,“要是没有童田畯,哪里来这样的好事。”
这两个衙役都在县衙干了许多年,想当初他们年富力强便有了品阶,高高兴兴成了小锅县的衙役,还做着美梦,若哪一天晋升到玄阶,便可以入仕为官了。
但美梦没几天便破碎了,小锅县的邓县令正事不做,天天想着怎么从县民手里抠钱来用,欺民霸市的事情没少做。他们作为衙役,少不得得替他干些脏活,这几年衙役做下来,所涨的正气还没一个杀猪的多。
今天不知怎的,邓县令竟然同意了新来的田畯这许多措施,他们也接到了贴告示这一好差事。
就在刚刚,他们竟然感受到了兢兢业业之途的正气灌注,虽然只是一点蚊子腿,但做衙役这么多年,他们终于有了一点当吏员的感觉。
吴村长从狂喜中缓了过来,又高声念了一遍告示,但村民们都已经知道了,此时全七嘴八舌议论起来。吴村长也无所谓,又去问那两个衙役:“敢问官爷,此前传话说童田畯今天要来,不知何时会到?”
吴村长还是有些激动,说话的时候手还下意识发抖。
“咱们同时出发的,童田畯他们慢一点,应该也快到了。”衙役说。
“哎哎。”吴村长不敢啰嗦,连忙应了,又叫人端来茶水给两位衙役,“二位辛苦,喝点茶水吧。”
两个衙役也不客气,接过大碗装的热茶,一口干了,一抹下巴道:“咱哥俩的任务完成了,告辞。”说完,转身便走。
“两位爷走好。”吴村长道。
他注意到这两人没骑马,是步行而来。既是步行而来,那与他们同时出发的童冉怎么现在还没到,莫不是路上出了什么事故?
呸呸呸。
吴村长真想打自己一嘴巴,这晦气话可不能说,想也不能想,老天赏了他们这样一个好田畯,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他们以后的日子又要难过了。
“来了来了!来了!”严十四从村口前的转角那里跑回来喊道:“童田畯他们来了!好大阵仗呢!”
严十四那么一喊,村口的人群又骚动起来。
不一会儿,只见尘土飞扬,浩浩荡荡的脚步声从拐角处传来。
“童田畯来了,快点迎接!”吴村长道。
童冉抱着小老虎,坐在一顶青布小轿里,他正跟小老虎说话,突然听见外头惊天动地的人声响起:“欢迎欢迎,欢迎欢迎!”
什么情况?
童冉连忙喊停轿,掀开轿帘一瞧,吴家村那些熟悉的面孔竟然都聚集在村口。
童冉一露面,村长连忙回头示意,在村口迎接的村民们一个个跪下,惊天动地地齐声喊道:“欢迎童冉田畯莅临吴家村。”
村口最多五十来人,可每个人都卯足了劲吼,那声音响天彻底。
小老虎的毛毛都竖了起来,直往童冉身上钻。
它天天听人喊万岁也没见过这么大阵仗,这是村民吗?这是军队吧!
跟着童冉还来了好几个衙役和县里做些文书杂事的书吏,这些人更是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全都吓呆了。
喊完欢迎,吴村长又带头道:“谢谢童田畯的大恩大德,吴家村人没齿难忘。”
村民们都不带犹豫的,一齐又喊了一遍。
童冉听不下去了,忙不迭挥手,叫衙役们把人扶起来:“起来起来,都起来说话,好好好,我知道了,你们快起来吧。”
童冉无奈地快哭了,谁知道他们竟然能搞出这么大排场来。
“童田畯呐,”吴村长起身,一见童冉又是老泪纵横。
童冉心里警铃大作,他可不想再安慰惊喜过度的老人家了,连忙指着身后他带来的那堆猪仔和母鸡道:“这些猪仔和母鸡都是县里给吴家村的,先给大伙儿分了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