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鸣西风 作者:大雅不作
苏凌暗中思量片刻,便有了计较。现在宇文熠对自己颇有情义,自己欲成大事唯有从他这里着手。怕只怕宇文纵横老奸巨猾,会坏了自己的事,若有机会除去他,苏凌自然是求之不得,只是这个洛秋怪里怪气,难以捉摸,自己虽已从很多渠道摸清了他的底细,却终于还是难以信任。但现在,宇文纵横对自己的恶意已现,若不先下手为强,只怕到时候自己什么都来不及做便被会再次落入他的手中。
想到这里,苏凌提笔给洛秋写了一封回信,只说自己身体不适,不能赴约,为了表达自己的歉意,随信送去自己的涂鸦之作。信送去才好几日,洛秋才回了信,信中对苏凌的画作赞不绝口,称自己也很喜欢丹青之术,只是苦无良师,回赠自己的一副《百花图》,望能指正一二。
苏凌打开画幅,但见百花放竞,各个不同时令的鲜花济济一堂,姹紫嫣红、争嫣斗艳,煞是好看。而画工精细,纤毫毕现,栩栩如生。山石下不起眼处,有一株色泽鲜艳,形貌怪异的小花,花枝间,飞舞舞着一只紫色的蝴蝶。
旁边一诗“春日红芳至,夏夜香来迟。 秋冬无尽时,魂魄安可之。幽谷流远韵,盈尺动芳姿。谁得长相忆,紫茉叶如丝。”诗文浅淡平白简单,不知就理的人只道是泛指图中百花。
苏凌仔细观察那株小花,阔叶红花,娇艳妖冶。洛秋的在诗中说得明白,此花为红色,春末开花,夏末方才凋谢,多见于山谷,高约一尺。只是最后那两句,却叫他有些费解。
铺开画纸作画,胡贵识趣地离开。这些日子苏凌经常练字画画打发时日,而且不喜别人在旁边观看,胡贵已经明白他的习性。
左右已经无人,苏凌简单画了几幅山水,便仔细将洛秋画中的“血咒”临摹了下来,然后立刻卷起那画,看似随意地插进一堆画里。再将“血咒”的习性写在信纸上,将信和画折好揣进怀里,想想觉得不妥,又取出来放进自己的靴子里。
寒风将微掩盖的窗户“吱呀”一声推开,一只蝴蝶随着秋风扑了进来,跌在画纸上,再也不动。苏凌拈起它的翅膀轻轻挥了挥,才发现它已经死去,刚才不过是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扑进屋里。
苏凌不由伤感,将那蝴蝶带到院中,在一棵柳树下,挖了个土坑将它埋了。
“怜花惜蝶,凌乃性情中人。”宇文熠不知何时来到了他身后,抚掌笑道。
苏凌暗自一惊,直怪自己失态,低头间调整好情绪,微微笑道:“殿下见笑了,其实苏凌只是图个好玩,自己也觉得无聊得很。”
“凌觉得无聊?”
“也没什么,只是这些年来忙碌习惯了,一时有些不适应。”
“这个简单,你有什么想法只管跟我说,我定然与你办到。”
苏凌暗忖,我的想法只怕你不会帮我。口中却柔顺地答道“苏凌谢谢殿下,不过现在我还没想出自己想要什么,若是想到了,自然告诉殿下。”
宇文熠点头称好,拉着苏凌进了屋。
七十
已经过去了两月,小雅斋那边还是没消息。院中的几树梅花却在一夜间悄然开放,清晨打开窗,幽幽香气扑面而来。
内务府早已送来了各式冬衣,宇文熠又亲自赏下了好几件名贵的皮裘,有别国进贡的,也有自己在御苑中猎得的,披在身上,寒意尽除。
“外面的梅花都开了么?”
苏凌指的外面是芷竹苑外的后花园,胡贵一听便能明白:“公子爷,可不都开了吗?有红梅有白梅有腊梅,满园子都是。其中有一株居然一半开红梅一半开腊梅,有趣得很。”
“竟然会有这种事。”这事稀罕,苏凌难得地被勾起了兴趣。
“奴才可不敢骗公子你老人家,这株梅花也是大前年才开始这样的,大伙都说是件奇事,不信你去看看。”
苏凌正有些无聊,便坐上轮椅,让胡贵推着自己过去看看。
冬日万物凋敝,园中的草木早已没有了昔日葱茏,一片萧艾。在这荒芜的季节里,唯有寒梅傲霜,红的、白的、淡黄的,朵朵怒放于枝头,花香远溢,给北国的冬日带来勃勃生机。
“公子,就是这株。”胡贵推着苏凌停住,得意地指着眼前的一株梅树。苏凌抬眼看去, 果然是一半开着腊梅,一半开着红梅。
“我没骗你吧。”胡贵吃吃地笑。
苏凌拉长了身子,凑近那梅树上下仔细打量,终于在红梅枝下和主干相接的地方发现一处嫁接的接口。原来如此,苏凌暗自一笑。那口子并不明显,外行人根本看不出来。苏凌对园艺一道并无研究,只是肖浚睿却是个杂家,什么东西都要鼓捣一番,连带着苏凌也略知了一二。
当下并不戳穿,只是点头道“果然神奇,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不远处传来笑语声,三名宫装女子从梅林后转出来,看见苏凌不禁停了下来:“苏将军好。”为首的女子怀中抱着稚儿,远远行礼打招呼。
“原来柔姬娘娘,苏凌有礼了。”
柔姬款款而来,怀中的小孩“依依呀呀”地挥动着胖乎乎的小手,瞪圆了乌溜溜的眼睛,不住四处张望。看上去虎头虎脑的,煞是可爱。见到苏凌也不怕生,张开一望无牙的小嘴,哈哈笑了起来。
苏凌原本就喜欢小孩,见他如此可爱,不由伸手摸摸他的小手:“小手好凉,可别冻着。”说完才发现自己似乎自己话多了写,不由有些赫然。
柔姬却毫不介意,脸上泛起淡淡娇羞:“殿下说小孩子要多经风霜,长大以后才能担当重任。”
大燕和大夏果然不同,若是在大夏,似这般千金之子,只怕被呵护得半点风霜也难见,那会大冷天特意抱出来挨冻。难怪会被大燕打得毫无还手之力。想到这里,不禁有些泄气。
“皇上给这孩子赐名为宇文伐。”柔姬没有注意苏凌的情绪波动,犹自沉浸在幸福里。
宇文伐!苏凌心中大震。看来宇文纵横的天下之心经过这些年非但没有减退,还有了不达目的决不罢休,子子孙孙无穷匮也之意。
“纵然你视天下为草芥,天下人又怎会甘心任你奴役。”苏凌盯着眼前天真可爱的宇文伐,心潮翻涌。
柔姬抱着宇文伐离去,那宇文伐犹自从母亲怀中探出头来,瞅着梅花树下那个发呆的男人,眼里没有丝毫杂质。
元妃站在假山后,咬碎了一口银牙。
宇文伐已经快十个月了,而身为宇文熠的妻子,大燕堂堂正正的太子妃的她,肚子到现在一点消息也没有。前些日子,宇文熠天天到来仪宫,本以为不久后自己便能怀孕,谁知这种好日子没过多久,现在的宇文熠专宠苏凌,自己根本连半点机会也没有。
“那个柔姬已经生下了长子,若我始终没有音讯,岂不是白白把世子之位让给那个歌姬生的贱种么?”两天后元珏进宫看望她时,元妃抱怨连连。
“殿下不宠你我能有什么办法,难道你自己不会想法子么?”元珏被她纠缠得心火乱冒,不由加重了语气。
“哥哥,若对方是个女人,就算她是天仙下凡我也不是没有法子。但那只狐狸是公的,殿下喜欢男人,我连半点机会都没有啊。”
“那你说怎么办?”
“别的我也不求,只要先把殿下的心思从那只公狐狸拉回来,其他的以后再慢慢说罢。”元妃叹了口气。
宫女奉上刚煮好的茶水,元珏端起一小杯一饮而尽,才入口便被烫得跳了起来:“混账,拖出去掌嘴。”
那宫女吓得伏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元珏猛然转脸对着自己的妹妹道:“你若只想把殿下的心思从苏凌身上转移开来倒也不难,只怕到时候适得其反,你可得小心了。”
元妃苦笑:“你到说说还有什么法子?”
“现在不便说,到时候你便知道了。”苏凌不仅是宇文熠的男宠,也是他的智囊,深受宇文熠的信任。感到威胁的不仅仅是元妃,也包括他这个近臣,现在看来,想法子让苏凌和宇文熠疏远些,确实是刻不容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