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你是第一个。”
“……”
——“下一个,就会轮到你口中的那些‘天神’了。”
第42章 (上)
11月5日
龙江市疗养院
没开灯的病房内, 一双旧拖鞋侧趟在床下,蓬头垢面,头发灰白的中年女人背对着墙,又拍着手唱歌了。
走廊上过路的每一个医护人员对此都见怪不怪。
事实上,自打最近连那个每天固定会过来看看她的社会义工都不来了之后, 这个刘倩的母亲就越发疯的厉害了。
除了吃饭睡觉, 没有人知道她每天张开眼睛醒来就是唱歌和发疯以外还能做些什么。
她的女儿生了重病, 之后又奇怪地失踪了。
可能以后都没办法回来了。
想来,她后半辈子都会在这家由政府出钱建造给残障人士的社会福利机构内继续老无所依地呆下去。
但就在今天,她从早到晚都空荡荡的病床边。
却突然传来了几下类似服务机器人缓缓推门进来的滑轮滚动声,又在她身后停下后,突然‘刺啦’两下响起几声噪音后的电子音歌唱。
【“……Edelweiss(雪绒花), Edelweiss(雪绒花), Every…… morning you greet me(每天清晨迎接我)……”】
嗓子尖锐的服务机器人唱起来歌其实并不好听。
因为机器到底是机器, 到底学习不了正常声带的发声。
但背对着病房门,穿着一身病号服的女人还是突然停下了自己绞在一块显得白惨惨的手指, 又一动不动地盘腿坐在床上呆立了起来。
悠扬而天真的电子歌声一时间响彻在病房内。
她僵硬的脑袋和肩膀,甚至多日来花白了大半的头发, 却终于像是一颗枯萎的树木般奇迹地随着这声音而缓缓地摆动了起来。
踏, 踏。
身后的脚步声那么轻。
但她仿佛认得出来这一次到底是谁回来了。
那是一度每天放学会背着书包, 活泼敲开门回来说一句妈妈我到家了,咱们什么时候开饭啊的脚步声。
那也是她这辈子, 都不会认不出的脚步声。
而就在那明明已经疯了多年的女人的眼泪就这样不受控制地顺着衰老脸颊上落下。
根本没有什么机器人站着的门口, 拎着一袋子水果, 同时化作一道单薄柔弱的身影从身后抱住女人的女孩才闭眼含着泪,却又强忍着颤抖地哭泣道,
“妈。”
“……”
“谢谢你让英雄来带我回家,咱们现在就一起离开这儿吧。”
这一句轻到几乎听不见的话,顿时让捂着脸的中年女人十分艰难地从含糊不清的嗓子里感激地发出了一声‘嗯’。
接着,病房内的那盏唯一的灯暗了下去。
不断沿着灯管向上长大的白色气生根缓缓缠绕在墙面上。
将这俩古怪又畸形的人形阴影一点点卷入又悄无声息地消失,但最终这奇异的一幕,还是完全抽出墙缝化作自由自在的风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再到几分钟后,有个医护人员过来送药,就发现这从没有人大白天到访过的病房门这一次是半开着的。
等一开门进去,手上推着小车的她却发现这间病房里已经空无一人了。
“……诶?人呢?”
这个问题,眼前已经无人能够回答了。
但从这天下午开始,伴着这个女人的再次失踪,关于前失踪者刘倩和她母亲的下落都自此成为了新闻媒体上报道的一桩悬案。
有人说这个女孩自六岁开始就患有胰岛素失调症,长期住院却无法得到正常治疗。
她的失踪也许是因为卷入了地下非法药品市场的争斗,成为了可怜的实验品,而她的母亲说不定也一并惨遭毒手了。
也有人说,那天下午有人在疗养院看到过来带走的母亲的刘倩。
虽然她当时带着口罩,带着帽子。
浑身上下的皮肤都白的像是不见一丝光,让人几乎有点认不出来了,但不能因此否认的是,那其实就是那个之前离奇失踪了的女孩,她终于是来孝顺地接走她母亲了。
而不管这些零零总总的奇怪传言究竟真相是如何。
眼下,龙江市疗养院后门边的僻静处,一棵茂密繁盛的冬青树下,倒是正停着一辆背后张贴着数张小广告的黑色面包车。
车载电台里,放着一首相当嘈杂吵闹的重金属音乐。
一双穿着两只不一样的袜子的脚搁在方向盘上摇晃。
另还有个脸上盖着一本时装女郎杂志的‘苦命司机’在闲着无聊,躺在车内等着什么人从远处的疗养院内出来。
直到手指敲击了下玻璃的声音响起。
从刚才起,就躺在车里看这本杂志看的快睡着了的房二这才吓了一跳并抬起头。
等见外头有个人正‘全副武装’地看着他,之后又摘下帽子和口罩迅速开门进来,撇了眼他示意他把方向盘上的臭脚拿下来后,才同他在车里交谈了起来。
“哟,人这么快就走了?”
眼下正在套鞋,方才被嫌弃了的臭脚的房二望着远处就问了他一句
“嗯。”
看着围墙后若隐若现的疗养院,方才跟着进去送人最后一程的李邪也面无表情地眯了眯眼睛回答。
“一块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