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步踏出去,眼前就一暗,再快走两步,四周的环境开始影影绰绰,扭曲模糊,最后一步右脚刚提起来,四周就变了,低头一看,左脚已经踩在一条黄土路上了。
说是黄土,不如说是黄泥,一直渗出泥水,崎岖坎坷,实在不是一条好走的路。
黄泉路长而幽深,路上鬼影重重,都在朝着一个方向行进。他们有些手里还牵着牛马,大约是家人烧给他们的纸扎,有些大约犯了事,还被押解着。
兰菏拽着老鬼一路狂奔,一边跑一边喊:“严三哥!严三哥!”
黄泉路原是一丝声音也没有的,兰菏的喊声格外突出,那些苍白的鬼影都回头,木讷地望过来。其中有些是同行,亦是一脸青白,偶见两个还伸出手朝前指了指,像是指示他严三还在前头。
“多谢!”兰菏胡乱一拱手,也顾不得那么多,往前冲。
地府的时间比起人间要漫长,在拉长的时光中,兰菏也不知跑了多久,才在一座大城前将将追上了严三。
城墙高高,大门上篆字刻着“幽都”,正是地下幽冥,阴间都府,门口有两名青衣鬼吏把守,游魂陆续进城。
严三正在和其中一个青衣鬼吏说话,还分了他一些钱,仍是满身酒气,似乎还毫无察觉自己丢了一个鬼。
“严三哥。”兰菏从后面拍了一下严三的肩膀,严三迟钝得很,一时都没回头。
兰菏把严三拉到一边,小声道,“你落下了一个鬼啊。”
“小来?”严三揉揉眼,慢了半拍才消化兰菏的话,酒都吓醒了,拿起自己的勾魂索一看,发现末端不知什么时候破了,喃喃道,“不妙不妙,勾魂索也破了,再有一刻钟复命,这下要挨批了。”
他看着兰菏勾的老鬼,气笑了,“好啊,我就说你怎么殷勤得很,你在酒里做了什么手脚,还敢挑破勾魂索?”
实话说,那老鬼之前被兰菏一拳打得半晕,路上又拽着飞飘,现在还不是特别清醒,和严三对视两眼,轻蔑地笑了笑:“呵呵!”
严三大怒:“你还敢傻笑!”
老鬼:“??”
他怨恨地看向兰菏,都是兰菏把他打晕了,导致他笑起来都不受控制!
兰菏举了举拳头,看对方怂了,对严三道:“先别忙着教训他……我试试。”
他也不太确定,从自己手上把柳醇阳送的那条五色绳摘下来,又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搓了几下,裹在上头,用笔涂黑了,然后续在严三的勾魂索后。
如此修修补补,一霎间看起来又是完好的了。
严三又惊又喜,拎了起来:“这也能做?”
他惊诧地看着兰菏,这不止是印钞机,还是个兵工厂啊!
他忍不住问了:“你想不想跳槽?不对,应该说调到都府来,东岳阴司名唤阴司,说白了也就是十殿之一,发展怎及都府好。”
没想到严三哥和老白也只是表面兄弟,还私下挖角……
可是兰菏连本职都不大想做,何况是跳槽。
兰菏嘿嘿一笑,“您这样,不厚道吧?”
严三一点也不羞愧,“公是公,私是私。”
这句话是这么用的吗?兰菏无视道:“这纸是我找阳间警察借的,应该可以抵用一阵。也是第一次做这玩意儿,你先复命再说吧。”
严三大喜,“好,好,小来今日可救了我一遭,否则判官指不定怎么罚我。”
兰菏犹豫道:“三哥还是要注意一些才是,否则能被灌一次酒,就能被灌两次。”
但不是次次都遇到他这样的好心人啊。
“是……记住了记住了,”严三羞羞一笑,把那逃脱的老鬼栓在了自己新续的绳索上,一抹脸,“大恩不言谢,回头找你喝酒!”
“去吧。”兰菏也松了口气,目送他进城。
严三的身影没入了鬼影之中,兰菏回身,却觉得衣角被绊住了。
他低头一看……好嘛,阴间瘸腿的纸驴应该不多。
“你怎么在这儿?”兰菏还挺惊讶的,立刻抬起头来张望,既然小瘸驴在,那他——
无数鬼影重叠间,只见一个高大的黑衣男子站在城内,与进城的鬼魂相逆而行,格外显眼,他也正巧看了过来,遥遥四目相对。
真的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