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晚楼寥寥几句,就将他同苏沐的事说了一遍,这十年,甚或更多年,就在这简简单单几句话中,一带而过。而他所承伤痛,是否也伤病加身,如何艰难险阻去找的金非池,却全部略过,一句不提。
但白晚楼不提,难道江原就不知道其中意思吗?江原只需听顾青衡寥寥几句,就知道当年他师徒二人是如何情深义重,这种情,不一定要男女之情,世间情分,岂能简单以男女之情一概而论。
苏沐死在白晚楼眼前,白晚楼还救不回他,这本身就是一桩叫人心碎的事。而今白晚楼在江原面前,将这十数年的感情一并说来,岂非是将白晚楼的心重新剖一遍。
江原低声道:“好了,你不必说了。”
白晚楼道:“我还没有说完。”
但眼前一暗,江原已经走到他面前,遮住了白晚楼的眼睛。
“嘘,不要说了。”江原低声道,“不要说了。”
白晚楼的睫毛很长,刷在江原手心,叫他手心痒痒的。而灯火昏暗,白晚楼刚醒,即便再如何冷面冷心,看在江原眼中,却觉得这十数年不止碾了白晚楼的心,也碾了他的心。
先前,江原还没有来云顶台偷偷看白晚楼时,一个人呆在房里不见任何人。金非池坐在窗边,晃着两只脚。他指尖飞着一只金灿灿的小蝴蝶,金非池将它放开,又抓住,抓住,又放开,自我消遣的不亦乐乎。
“喂。”金非池道,“你不要阿弥陀佛啊。”
江原指尖一拈,打出一个电火花。
“那你也不要无量天尊吗?”金非池道,“你现在骨骼清奇,道门是正宗入道之地,眉如意虽然讨厌了一些,一身修为却不作假,你同他习道,假以时日便能入飞升之境的。”
江原指尖一拈,又打出一个电火花。
金非池道:“那白晚楼——”
轰一声,一只花瓶碎了。
江原手指冒着青烟。
金非池:“原来你还是很在意他,那你怎么不看看他?”
江原看了金非池一眼:“我只说留下来,又没说要看他。”
江原自融了天机以来,不言不语,潜心悟道。他从前一身杂修,虽逍遥天地,功力亦非寻常人能比,却总觉得心头迷茫。而今灵台从未有过的清明,神情气爽,似乎摸到了所谓天机的一丝边缘,只是还不够透彻。
情是什么呢?
是不知所起。
也是放不下。
是红尘俗念,愁绪万千。
朋友是什么?
是萍水相逢,拔刀相助,可遇不可求,不必追问从何处来,也不必追问往何处去。
一只飞蛾飞到江原面前,江原张开掌心,他自发尾至指尖,都刺啦刺啦带着电,那只飞蛾毫不畏惧,只落在江原指尖,扑着翅膀不肯走。
林叶潇潇飘进窗来,江原盘膝而坐,想至深处,释然一笑。
见江原周身气息愈发平和,金非池目不转睛,却逐渐凝重,敛起神情,连蝴蝶都不再玩了。半晌金非池开口道:“你悟到了?”
江原道:“悟到了。”
“悟到什么?”
“什么都有。”
江原一把将飞蛾拢入掌心,走到窗前,任它飞入空中,跌跌撞撞离去。他从生死中来,得过且过一天。如今从情爱中来,方知世间之事都可拿起,也都可以放下。
如慧根所说,经此一事,便如历劫,情与爱,仇与怨,江原皆付之一炬,终于到了情为淡的境地。从前江原就是一个潇洒的人,如今他同以前没有多大区别,只是更看开了一些。
他仍然喜欢白晚楼,仍然会关心白晚楼,却不会再因此想不通。江原还想过,依白晚楼的性子,其实也更适合修道,不适合拖入这凡间情爱之中。他应当是山间仙人,何必惹尘埃。
而今江原重新见了白晚楼,方知所谓无情,不过是一种说法。白晚楼还是简简单单就叫他走不开,迈不动。只听几句话,就觉得心都要碎。
人若不为形所累,眼前便是大罗天,原来他之前所谓的无情之境,其实还是没有看破,执着于形障。心中若有道,便不必在乎形式,随心而已。
红尘也好,仙途也罢,白晚楼身在何处,江原便留在何处。他的心,已经在不经意来见白晚楼时,就留在红尘之中,万劫不复,亦不回头了。
“你说的不难过,我却难过的要命。”
掌下的人依然冷的像冰,却叫江原心口发烫。
“我之前是生过你的气,后来就不生气了。因为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你做的很好。我同你说过的,我小时候,也有人救过我,至今不曾忘。可惜我应当早点遇到你,如果我再早些知道中原有个白晚楼,我一定早就来啦。”
“我生气,只是生气别人骗我,却不是气你师父,也不是气你。知道你师父待你那么好,我只会高兴。知道你对他这么好,我更加高兴。”
江原揽着白晚楼,轻声道:“因为你这么好,我这么喜欢你。”
作者有话要说: 气氛正好。
白白(忽然):要渡气吗?
江原:……呃。
小剧场《我喜欢的人他有辣~么好》
瓜众:我不想听我只想知道你什么时候能馋他!!!
第74章 趁人之危
四目相对间,一种悸动叫江原逐渐低下头去。江原没有想太多,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就是想干就干了,也分不清是谁先主动,反正烛火在那烧地哔剥直响,而墙上两个人影已经紧在了一块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