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银在手,妖龙猛兽在手,无情宗又立于岳仞之巅,来去皆一览无余,可攻易守,等眉山和佛门回过神,无情宗已成磐石之势,再难以撼动。
但这还不算赢。
给出去的黄泉杖要回来,才叫万无一失。
这回连照情派出了白晚楼,那个时候白晚楼尚未疯得厉害,一年的休养生息足以叫白晚楼露面之时毫无破绽。佛门岂是那么好进的,进了佛门的东西又岂是简单取回呢。
黄昏之下,白晚楼身一人负一剑,踏进了慧根的地盘。
迎接他的,是金刚罗汉阵。
杀人是最简单的事,但伤人又不取人性命,还要胜,才最难。天下间能赢金刚罗汉的人很少,能不伤金钢罗汉却一路过关斩将的可以说是无。
但白晚楼做到了。
他以剑背为锋,点到为止,未伤一兵一卒,过了金刚罗汉阵。罗汉被他摔在身后,一个个叠成了山。最高那个背上放了个纯金大锣。连照情教的,说这叫先兵后礼。
先兵后礼的白晚楼直上金光阁。
金光顶有人,是个老和尚。
老和尚早就听到白晚楼要来,耳廓微动,听闻金戈声渐止,便眨了下眼。随后忽有寒风扑面起,一人跃过高阁,自天边彩霞中来,收袖落地,一尘不染。心知此事佛门终败。
当日若不被宝物迷眼,或能斩猛虎于幼时,如今山虎出林,为之奈何。慧根双手合掌,掌心握着佛珠。他说:“阿弥陀佛,施主身法卓然,老衲佩服。但黄泉杖认人,六根不净不可与之相触,恐令其染上尘埃,欲行不法之事。”
白晚楼充耳不闻,目不斜视。
他径直上前,当着慧根的面一把握住了黄泉杖。
“心存私念视为不净,趁火打劫视为不耻。黄泉杖是我宗门之物,借由佛门保管已有一年,如今我宗门为扶大义,镇守伏龙岭,仅衡止一人力有不怠,需取黄泉杖镇山之用。”白晚楼一个用力,将黄泉杖一把拔起,转了个棍花锵然一声拄地,说道,“和尚,你答不答应。”
白晚楼当然能随意取走。
但他非要问慧根。
慧根如果答应,保了面子失了东西。慧根如果不答应,保不全面子还拿不了东西。这个亏吃在肚子里,最容易叫人呕血。
白晚楼这句话问得比不问还要叫人难过。
江原情不自禁夸了一句:“他真厉害。”
被薛灿踹了一脚。
薛灿道:“连照情算准佛门最讲门面,一天到晚阿弥陀佛,故而拿他们最喜欢的天下大义,叫佛门把吞了的东西再吐出来。不但吐,还要光明正大吐,一点便宜都不叫他们沾。行事如此不留情面,你说,这样的一个人,我要不要防着他?”
江原撑着下巴:“能屈能伸,忍辱负重。此子不可小觑。”
说完就又被薛灿踹了一脚。
“你干什么!”
“我和你说他诡计多端,你老夸他们做什么。”
江原:“我不夸,你继续。”
薛灿瞪了他一眼,继续说:“更别说连照情还养了个杀手锏。”
“白晚楼吗?”
薛灿:“……你很了解啊。”
江原道:“不是你先说白晚楼打架很厉害的吗?”而且就方才听来,确实很厉害。晚霞天边起,仙人踏风来。他得多有天资才能挑了金刚罗汉。
薛灿盯了江原半天,忽然说:“可惜他再厉害,无情宗也没有他的份。你知道为什么吗?”
江原眨眨眼。
薛灿一笑:“因为一山岂容二虎。”
顾青衡便是最好的例子。无情宗有连照情坐镇,岂会叫白晚楼好过呢?薛灿要是连照情,也不会在眼皮子底下留这么一个祸患。趁着人疯,关在不知名的地方,十年二十年。
江原摸着罗网,若有所思。
他忽然道:“薛灿,你是不是容不下我,故意说给我听?如果你容不下我,不用这么拐弯抹角,直说就是。”
薛灿万万没想到话题突然被江原带到了这上面,他有些愣,一时不知怎么接话,下意识道:“那我要是说了呢?”
“说就说呗。”江原诧异道,“你还指望我让你吗?”
当然是先下手为强啊。
“……”薛灿缓了很久才没气死。
江原从薛灿那里做足了功课才来的无情宗,对上连照情当然会小心应对。不过在江原眼里,连照情就算是坑他也很正常。身为一宗之主,不坑别人是要死啊。
宝库里空了很多,因为多数东西都搬到了岳仞峰,还在浮陨坛。浮陨坛被白晚楼炸了一个焦黑的坑,不知道三花大会还能不能如期举行。江原心无旁骛,一样样东西摆放完,待将最后一个架子立起来,忽觉视线昏暗,往外一瞧,竟日头将落。
一日就要这样过去了。这才察觉,有些过于安静。
一个人的时候也这么安静,但现在总觉得丢了什么。
什么呢。
江原想了半天,没能想起来。
但江原不管忘了什么,都没忘记晚间是要去库房找弟子领工钱的。领钱要趁早,他排着队,一边思索究竟忘记了什么,一边伸出手。
发钱的弟子在江原手心放了两个铜板。
江原看了一眼:“少了。”
弟子道:“不少,每次都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