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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昆山君是何事?”
    自从阴尸女魅来过偏峰,楼迦就过起了躺在山脚望呆,等步青云按时来烤鱼投喂,不问道宗事的日子。
    楼迦知道昆山君,他原是凡间痴迷唱戏的旦角,以戏入道,“某一任”道宗宗主很爱听戏,将他招揽入道宗,每年的正月初一,也就是道家的天腊之辰,道宗大开庆典,会请他唱一出戏,并非道宗人不爱听,是昆山君只肯演一场。
    据说昆山君的戏,能够消减杂思,甚至压制邪气,有清心之效,因此在门内很受看重。
    楼迦曾参加过一次天腊庆典,他爱好天然,昆山君之唱腔身段,无不具有自然形意,一出《钗盒定情》,昆山君化为生旦二角,!俱是绝代风华,即使楼迦未曾听过戏,也被其风姿所动。
    后来楼迦懒得与道宗众修打交道,懒在偏峰不出门,每年正月初一,在偏峰峰顶竟也听得清昆山君的唱腔念词,还感叹过其于戏道之钻研高妙。
    因此,楼迦听灵虚道长提到昆山君的语气不对,才多问了一句。
    步青云问明楼迦因何在意,得知这么一桩际会,才道:“当年清韵真人芳诞,向前任宗主求昆山君为她演一折吉祥戏,前任宗主自然满口答应,昆山君却一言拒绝,十分不给面子,阴尸女魅么,自然是要讨回来的。”
    “就为这个?”楼迦皱眉,“那她怎么讨了?”
    步青云居然也是一声叹息,“昆山君,原来是一处古镇的戏台,传承百年,直至饥荒年间戏班四散逃难,古镇渐为荒郊野岭,戏台自然也荒芜了,它再听不到痴迷的戏,竟以痴念化为了人形,以此获得了修道之机。”
    “前任宗主正是以此相挟,才让一直闲云野鹤的昆山君留在道宗。被昆山君拒绝后,宗主有意安慰愤愤不平的清韵真人,便将此事告知于她,让她要与精怪一般见识。”
    “灵虚道长急于向清韵表忠心,恰好清韵以担心‘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为由向灵虚道长诉苦,又惋惜其唱戏的才能,灵虚道长闻弦歌知雅意,设计出了昆山君与妖邪往来的证据,逼得昆山君在诛邪大会上献艺,还要他在诛邪大会上主动认错,求清韵收他为灵仆。”
    楼迦眉头更紧,冷声中带有几分怒气:“奸人奸计,折人风骨!”
    他想了想,又道:“昆山君每年的一出戏,道宗上下都有获益,就没人为他说话?”
    步青云戏谑道:“道宗最不缺的就是聪明人,傻子死一个少一个。明摆着是她在灵虚背后撑腰,谁敢多事?被清韵记恨的下场,可就在眼前。”
    “你正经一点”,楼迦瞪向步青云,“这么恶心的事,亏你笑得出来。”
    “诶”,步青云又有歪理可讲,“危机么,是危,也是机,再者,以昆山君的孤高,一死殉道,未必差过活在!道宗。”
    唱了《定情》,哪有不《埋玉》的道理。
    步青云还是那个戏谑的语气,说的话却好似一盆冰水,楼迦怔然:“你的意思是,他想死?”
    死,这个字眼,楼迦好似从来都没有考虑过。此时才记起,自己曾经也险些丢了性命,大概是遇险的惊心,比不过对步青云一眼万年,因此都快要忘却了。
    但主动去想生死大事,确实是不曾有过的。
    死了,就是没了。
    若是死了,即使有世事轮回,被步青云取名楼迦的白龙,就是没了,不在了。
    “怎么突然这么伤心,那么担心他吗”,步青云看着他这样,都担心起来,不再是无所谓的戏谑着,温柔问他。
    楼迦摇摇头,顺着步青云的手,靠进他怀里,低声问:“如果我死了,你会不会忘了我啊?”
    他到底是条小龙,不经世事,反应竟像是小孩子第一次听大人说何为死亡似的,只想得到爱护自己的步青云,而不是留恋名利功体。
    “不会的”,步青云立刻回答。
    都怪步青云总是那么多瞎话歪理,楼迦都不敢信他,又不想不信他,满腹伤心都转了怒气,“你肯定会忘了我的。”
    步青云很无奈:“我真的没有忘啊。”
    楼迦低哼一声,那意思是绝对不会信了。
    步青云一样一样试着哄,问楼迦要不要吃烤鱼,又问想不想化原形玩水,楼迦都不要理他,最后,只好道:“那我救了他,好不好?”
    “他是谁?”楼迦被他哄得没有哪里不开心,只是还撑着冷脸罢了,居然把昆山君这回事都忘却了,愣了会儿想起来,急道,“你不要冒险。”
    不是要转投邪道吗,哪有邪道卧底临走前还救个正道的道理?但一想,昆山君好像是被污蔑为与妖邪往来,步青云救他,似乎也说得过去。然而昆山君只怕是不屑与邪道为伍的。
    步青云见他还记得担心自己,笑道:“不冒险。见机行事吧,或许甚有趣味。”
    他总给楼!一种什么都知道的感觉,见机行事四个字,很不像步青云的风格。楼迦不禁眯起眼睛打量他,又是一声低哼,怀疑尽在不言中。
    小孩长大了,会怀疑大人了。
    略过这个话题不谈,楼迦到底在道宗度过了百年,想到,“道宗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原来的道宗虽也不怎么样,清韵真人得势后却是加倍的乌烟瘴气,迅速跌落到了令人厌恶的境界,这样继续下去,当真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