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不是没有预兆,进门时摔倒的玻璃渣子,厕所里的灯明明灭灭,像是接触不良一般,他那时候就感到有彻骨的寒气从脚底板直往上窜。
水龙头也像是得了前例腺炎滴滴哒哒,他连换了两个水槽都是如此。
他用双手盛在水龙头下接了许久,才勉强接了一捧水,他低着头,正想把水把脸上扑去好醒醒酒,猛然被一股大力握住后脑勺,被强制着重重向前面的镜子砸去!
方景行也是大院里长大的,从小跟着警卫练武,反应力一点不弱,他当下就用两只胳膊撑住了镜壁,再一低身挣脱那只手的钳制,然而等他转过身来,身后却空无一人。
他晃了晃脑袋,那么大的力道,像是要把自己往死里撞,难道只是喝多了的幻觉?
然而下一刻,一个全身白衣,黑发覆面的女人出现在他面前,二话不说张开双臂就向他扑过来,眨眼之间他的脸上就被划出数道血口子。
方景行回忆着那场惨烈的无止尽的单方面的殴打,女鬼也不急于一下子弄死他,各种抓挠,猫逗老鼠一般,其中血泪方公子只觉用言语描述不出其万一。
方景行此时十分郁闷:“我问她找我做什么,要钱要香火随便提,就是她想要替身也特么的给个明白话啊,好让我自己死也死得明白点,可她一言不发就追着我往死里打,卧槽!这套路跟电影里完全不一样啊!”
鹿九道:“她不是不跟你说话,她是不能说话。”
“啊?”
方景行昏睡的这两天,鹿九也没闲着,先是去了事发地看了会所那间厕所,用骊山昆仑镜查看了当时的情景,女鬼长发覆面口不能言,当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分明就是贵妃墓中刚起出来的那具女尸。
秦越得知女鬼身份后,还上网查了不少关于楚婉的资料,他拿出平板递给方景行:“方叔,你看看,找你的女鬼就是这个人!”
方景行一头雾水地接了平板,照着上面的资料念:“楚婉,晟朝顺翊年间人,陵州太守楚瑜之女……”
鹿九看门见山:“你前世是晟玄宗秦子湛,楚婉据说是个贵妃。”
方景行第一反应是想笑,但看着鹿九那张认真的脸,他一点都笑不出来。
最后他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道:“晟朝,到现在已经一千多年了吧?”
鹿九点头,走上前去,在平板上划了划:“楚婉应该很早就成煞了,但是她被封印在了自己的墓里,这个条石上的图案,就是镇压邪煞用的,陵县地震,把条石震了出来,上面的咒印被解开,楚婉也就出来了。”
“历史上关于楚婉的记载都不真实,至少从她的入葬方式看,她死得极为凄惨,想要化解她的煞气,就要知道她究竟是怎么死的,”鹿九取出骊山昆仑镜,在方景行呆若木鸡的神情下,对着他就直接照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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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那一年,秦子湛大婚封王, 封地陵州。
这个封地很耐人寻味, 这是太.祖起兵之地,晟朝历四世, 皆未有皇子能得此封地, 秦子湛立时站在了风口浪尖。
王妃陈璋是大将军嫡次女,侧妃许如是礼部尚书家的三小姐。皇帝简直把他架在火上烤, 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陛下用来掣肘太子的磨刀石。
既然躲不掉,只能极力相争。
那时候他满心满眼都是皇位, 而之所以关注楚婉, 因为楚婉是太守楚瑜之女。
太守掌管一方军事,秦子湛若是纳了楚婉, 和楚瑜就是翁婿, 到时候无论是在陵州地头上养私兵,还是举事时调州兵,有了楚瑜的支持才能事半功倍。
可是太守府拒了婚,探子得来的消息, 是楚婉拒辞。
秦子湛得了消息也不恼, 反而笑呵呵的,在他看来, 这不过是楚家待价而沽的小把戏罢了。
他第一次见到楚婉时其实是个意外。
陵南王妃有孕, 他陪着陈璋一起去寺里还愿, 那天小雨缠绵, 他原不想出门, 王妃却执意,非说天色不好方显得心诚,他便莫可奈何地陪着去了。
随从在殿外冲他使眼色,他走出来,听了随从的传话,正想往回走,就那么不经意地一转眸,蓦然愣住了。
楚婉就是在那时候,一手提着裙摆,一手搭在头顶,急匆匆向他跑来,脚下的浅水洼溅起小小泥点,许多都沾在她的绣鞋上。这样狼狈的一幕,可这姑娘却在笑。不是时下女子抿唇含蓄的笑,她露着雪白的牙齿,颊两侧各显出一个深深的梨涡。
她和她的丫鬟在离他不远处的廊下站了,那红衣丫鬟拿着帕子给她擦头发,掸身上的雨水:“小姐,淋了雨,你怎的还笑这么开心。”
“春雨润如酥,可不得高兴么。”这女子声音清脆,全不似别家小姐语音娇啼。
丫鬟道:“小姐是被老爷传染了,心心念念都是民生啊!”
女子伸出一只手掌,接那廊檐下滴下来的雨水,晶莹的雨珠银链一般泄在她的掌心,她笑道:“父亲是在其位谋其政,我却没有他那忧国忧民的心思,我呀,是恨不得这雨下个没完,最好下到陵南王府晚宴办不成才好呢!”
“嘘!”丫鬟嗔怪地去捂小姐的嘴,“可不能在外头胡说,那里还有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