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迹就见他的大徒弟脸色不停变换，先是拿过药瓶在瓶口闻了闻，一脸震惊，随后又把药瓶拿远，脸上的震惊也变成了挣扎。
    明迹奇怪道:“你做什么？”
    归无涯咬牙切齿道:“我不吃，我不配，如此珍贵的丹药，还是留给其他人吧。师尊以后有了难处，也可以此作为通融之物。”
    明迹皱起眉，他赞赏无归谦让的性格，但如果谦让太过，那便得不偿失了。他一拍桌面，轻喝道:“你是我的大徒弟，你不配，谁配？”
    归无涯一愣，抬眼望去，就见往日里温和的仙人面色如霜:“你听好了，在这个青元大陆，还没有人敢让我开口求他通融。再说一遍，我是你师尊，爱你护你，不让你受到任何伤害，让你更好的踏上修仙之路是我应尽之责。就算有什么难处，也不会用本该属于你的东西去做人情，你可听清楚了？”
    清冽嗓音流入耳内，归无涯心头一跳，耳根无法控制的微微发热。
    爱他护他，不让他受到任何伤害？
    ……可笑，真是大言不惭，他堂堂魔尊，需要来自敌人的保护？
    明迹看归无涯表情奇怪，还以为是自己太凶残吓着了人，尽量缓和下语气，再次将药瓶推向归无涯:“吃吧。”
    归无涯一动不动，只是用一种相当微妙的眼神看着明迹。
    明迹:“……”难道他没有一点点威信力吗，都这样了，这小子居然还能坚持己见？
    想到徒弟可能会不听话，明迹心中一凛，那噩梦的阴影仿佛又笼罩了他。
    ……这可绝对不行，他乖巧的徒弟，绝对不能变成这样！他要在徒弟心目中树立起高大威严的形象！
    明迹站起身欺身上前，一指点住归无涯穴道，另一只手倒出丹药，强行将药丸塞进归无涯嘴里，深沉道:“师尊说什么你就做什么，知道了吗？”
    丹药入口即化，暖融融的流入体内，同时，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袭来，归无涯还没来得及说话，便闷哼一声，向下滑去。
    脱胎换骨的改变背后，必然跟随着剧烈疼痛，这点归无涯也是知道的。
    他并不是没有经历过疼痛，疼痛对他而言是强心剂，提示他应该变得更强。只是这次的疼比以往来得更狠更烈，让他脑袋发晕，全身发冷，恍惚间，他仿佛又回到了充斥着血腥之气，终年阴冷的魔界。
    身上的皮肤开始裂开，向外排放着无用的杂质。体内经脉与骨肉被重新洗练，这疼痛度能让绝大多数人昏迷过去。
    ……不行，他得保持清醒，否则身边有人要刺杀他他都不知道。
    归无涯勉力睁开眼，眼前视线模糊，什么也看不清。
    ……奇怪，他怎么不像是躺在地上？
    纵然归无涯如今五感迟钝，也依然觉得靠着的东西暖暖的，和冰冷坚硬的地面大相径庭。
    “噗——”
    小小水声传入耳内，温热水流包裹住身体，驱除了体内寒意。
    糟糕，幻觉！
    若是踏入这温柔陷阱一步，哪怕放松一丝一毫的警惕，下一刻他面对的恐怕就是尸骨无存。
    归无涯心中警铃大作，猛一咬舌尖，就要让自己清醒过来。
    有什么探入口中，归无涯咬住的不是他的舌头，而是另一个细长的东西。
    “放轻松。”一个声音在他身前响起，仿佛透过重重迷障直达心里:“不要咬自己，你这还没入门的小修士，真咬掉舌头了，还要等元婴才能再长出来，就要当几百年小哑巴了。到时候说不出话，在外面被欺负了都不能找为师告状，多惨啊。”
    ……什么东西？
    听到这声音，归无涯莫名心里一松。不管是什么，反正不是他的舌头，咬起来一点不疼，反倒让他发泄了一番疼痛。
    不是他的东西就不需要留手，归无涯这次不再留余力，带着疼痛引发的暴戾之气，一口狠咬下去。
    那絮絮叨叨说着话的声音停顿片刻，归无涯心里一紧，还没能做出反应，那声音又开始继续说起来。
    这是第一次有人在他如此落魄时在身边陪着他……这个人是否是幻觉？等到他清醒过来时，又是否还能见到？
    如果还能见到，念其护驾有功，便赏他做个贴身侍卫好了。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当归无涯终于能够重新感知到身边事物，脑袋也终于清醒过来时，顿时一惊。
    他整个人浸泡在温水中，这温水带着清新草药香，滋养着他到处是伤口的身躯。
    而被他狠狠咬着不知多久的东西，明显就是几根手指。一股淡淡的血腥之气充斥在口腔，刺激着他的神经。
    他的舌头没有被咬伤，那被咬伤的就是……
    这种级别的修士，护身灵力都能反弹得让现在的他一口牙碎。他没被护身灵力反伤，这是不是说明……
    归无涯小心翼翼睁开眼，就见一人坐在他浸泡着的浴桶外，一只手臂半伸着，手直直伸进了他嘴里。
    归无涯松开紧咬着的牙，情不自禁地舔了舔那手指上的伤口，等着那手指抽出。
    手指没有马上抽离，有人轻声问他:“不疼了？”
    归无涯摇摇头，那手指便一点点离开，归无涯凝神看去，肉眼可见上面有几道深深咬痕，还留着鲜红的血，衬着那细白皮肤，看得归无涯想上去给他舔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