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敌人是谁,他更不打算把薛红红带去,这样做除了多一个送人头的,毫无益处,只是——
他长长地吐了一口气,看来明天一早的云水村之行,是更加有理由,而且非去不可了。
“里面挺热闹的,你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了?”唐月不知何时站在了门边,“你以前可不是不合群的人。”
莫小风勉强扯出一个笑容:“人都是会变的,这么些年了,怎么能还跟以前的愣头青一样呢?”
“确实,六年前那场变故,让你改变了不少。”唐月上下审视着他。
莫小风有点无措。六年前的事是他心头的一道伤疤,到现在还没有愈合。他不想跟无关的人谈及,不想把自己血淋淋的伤口展示给别人看,但是他又不能像对待别人一样,冷着脸子把唐月怼走。毕竟这位当年他的教导主任不仅是位严师,也曾经用自己的方式关心呵护过他。
唐月突然叹了一口气:“你师父当年那么做,也是有苦衷的。”
莫小风惊讶地看着她,他以为这件事只有他和师父两个人知道。难道,她也知道?
“你怨恨你师父,觉得他隐匿了你的证物,害得你无法为同伴们报仇,是不是?”
她居然真的知道!莫小风脸上惊讶更甚,为什么这种有败私德的事师父竟然会跟别人说?他不怕传出来影响他的声誉?难道真如她所说,师父是有苦衷的?
还没听到这“苦衷”是什么,莫小风的心已经先开始动摇了。他是知道自己的,但凡有一点理由,他都会毫不犹豫地原谅师父。
可是,师父那时却什么也没有说!
“你很诧异对不对?你觉得这种’丑事‘,你师父应该遮着掩着才对,怎么会跟别人说?”唐月说出了莫小风心中疑惑,微微一笑,“因为这个决定,是我们一起做出的……那个时候我们已经怀疑院长有问题了。”
莫小风觉得自己的脑子已经转不过来了,只能艰难地说道:“你……们?”
“没错,是我们。你师父、我,还有里面那两个老东西。我想,玄门之中或许还有其他人也察觉出院长的行为诡异,但是大家的心思都放在自己宗门上,没把握的事,谁都不愿意惹祸上身。”唐月的目光有些黯淡,“玄门兴衰,其实往往不在于敌人多么强大,而是在于我们彼此之间心存芥蒂,不能和衷共济。”说罢她又是一笑,这回的笑容当中多了几分嘲弄之意。
“拿到你的证物之后,我们就已经确认魔界将要卷土重来。当时我和师老头连夜赶到云水村,但还是去晚了一步,在云水村没有发现任何异常现象。不,应该说只有一个,我们在去的路上和一辆车擦肩而过,依稀看到里面坐的是院长。我们认为是他动了手脚,只是不知道他是用了什么方法把一切掩盖住了。”
莫小风轻轻吐出几个字:“神龙天鼋甲。”
这回换成唐月惊奇地睁大了眼睛,随即长吐了一口气,又是笑,又是摇头:“怪不得!怪不得!有这样厉害的镇物在,自然找不到破绽。他也真是本事,连这样的神器都能找到!
她定了定神,接着说道;“回去以后,我们开了个小会,大家都觉得院长既然一心把整个事件压下来,证物就算交到他手里,也会被他想办法摧毁,而你这个事件的目击者、证物的经手人……”
说到这里,她看向莫小风,没有说下去。
莫小风会意:“我这个目击者和经手人也肯定要被处理掉,简单粗暴的方法是暗中杀害,但是据我了解,院长是个心思细密的人,很清楚这样做后患无穷。最符合他作风的方法,是把残杀同门的罪名扣在我身上,先让我为云水山庄事件背锅,再名正言顺要了我的小命,一石二鸟。”
唐月点头:“就是这样。所以你师父销毁了证物,又找来医生证明,说你受刺激过度精神紊乱……你师父是最疼你的,他宁愿你赌气离开,永远不再见他,也不想见到你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了。”
“我师父他……”莫小风话说到一半,鼻头突然一酸,后面的话怎么也说不下去了。
他忽然想起很多年前,师父带他在民政局办完了认养手续,拿着文件笑呵呵地对他说:咱们名义上是师徒,其实在法律上可是父子俩,你可得孝敬我,给我养老送终啊。
那时候他怎么回答来着?总之是很快活地答应了。对于失去父母的他来说,师父是他唯一可以碰触的温暖。
他又想起那天晚上,师父撑着残病的身体,等着见他最后一面。
他应该庆幸自己去了。可去了又何如?他又说了些什么呢?记的都是一些混账话!
那个时候他心里有怨、有恨,虽然也伤心,却始终被一口怨气堵着,说不出一句让师父宽慰的话来。
现在想起来,只恨不得狠狠抽自己几记耳光,跑回到当初那个晚上,把那个口是心非的混蛋小子狠狠骂上几句,踹上几脚!
然而一切都已经迟了!再怎么悔恨,他都回不到那天晚上,师父也再回不来了!
自己当初说过的那些蠢话,都像钉子一样,牢牢钉在那晚的夜色里,钉在师父最后的记忆里,钉在自己的心上……在今后的日子里,每一想起,便痛悔难当!
莫小风重重靠在旁边的墙壁上,背脊用力顶着冰冷的白墙,似乎恨不得把自己整个身体都嵌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