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庭芳记忆中,树祖没有给过他东西,余秋远记忆中也没有关于龙珠的事。想来,这龙珠还在树祖手里,或是还在幽潭。
“你是说龙珠吗?”黑龙道,“没有。”
它倒是猜得到容庭芳所问,黑龙也只见过龙珠一次,那是在容庭芳刚出生的时候。树祖匆匆拿了龙珠来,放在容庭芳身边。后来便没再见过。
自容庭芳离开幽潭,树祖与龙族便不亲不近,独往独来。那时龙族又受大创,都很沉寂。明明是水底,是它们的天下,却如一潭死水。
没有?
难道被树祖藏起来了?
容庭芳兀自揣测,不知不觉想到了闻人笑。
“你们果真不认识闻人笑?”
“树祖养的那个生灵吗?”黑龙道,“他不是我辈中人。”
容庭芳:“……”难道树祖不信黑龙,反而信那不知从哪来的外甥,所以才嘱托闻人笑,出了幽潭要来找他。树祖把龙珠给闻人笑了?可是闻人笑见他的时候,只说要将那枚鳞片交给他,并没有提过龙珠的事——
鳞片——
天凤把龙珠交给树祖的时候,倒是顺便交付过一枚鳞片。
那枚鳞片应当是前三尾银龙给天凤的。
这倒是能解释得通,为什么容庭芳虽不认识这枚鳞片,却觉得这鳞片气息与他如此一致。原来本就是他的东西,只不过,不是如今的他。
容庭芳找过闻人笑,但是没有找到。余秋远在鹤兰轩时设下的金光罩,隔断了容庭芳与闻人笑手中鳞片的联系。当时容庭芳在闭关当中没有察觉,后来一直在兜兜转转,倒也没有想过要找闻人笑,等想找时,却千呼万唤也不出来——
天上又开始飘雨,落在容庭芳身上,像遇到了阻碍,淋不透他半分。容庭芳垂下眼眸,他在想,闻人笑曾经说过在苏玄机手下做事——如今要找闻人笑,是不是应该找苏玄机?
容庭芳起身要离开时,黑龙在水中看着他。他走了两步,又停下来:“当年我离开幽潭时,有没有人来找我?”
当年天雷炸在幽潭上,像炸开一锅沸水,谁还记得有什么人。黑龙没记得人,也没记得鸟。但是它记得一件奇怪的事。“天是红的,像燃起的天火。”黑龙一直以为,是因为天雷引起的天火,还很担心会落下来,将幽潭的水都给蒸干。结果并没有。
“……”容庭芳道,“我知道了。”
天是红的,是因为凤凰来过。
他旋身而起,在黑龙胆战心惊的眼神中飞到了天雷阵前。阵法亘在天上,紫气缠绕,隐有蓝光流转。容庭芳仰头,将它细细打量了半天,方开口道:“待本尊寻回龙珠。”
“再同你比比看,是你坚不可摧,还是本尊命更硬。”
苏玄机手里握着金球,却不是像他所说要去给峰主一个交待。他只是回到了金光顶,随手画下一个聚灵阵,在阵内,将金球捏碎。区区话语自然不能传声,金球中所藏都是余秋远的灵气。余秋远话中说:“嘱咐你的事,你多上心。”
便是在暗示余秋远,务必将此物拿走。
他交待了苏玄机什么?
灵偶。
金光顶苏真人擅制灵偶,活灵活现,曾在余秋远打坐时,差遣一小人替余秋远送茶。掌山真人颇为喜爱,便在那时嘱咐苏玄机。“这么小倒是屈了你的才,你既然有心要做,做个大些的。我看这金光顶上下,都没人好替你做个模样。我就委屈一下,供你试试。”
“几时你按着我的模样,将这灵偶做得能以假乱真,我便送你一样东西。”
苏玄机当时大乐:“送什么?”
余秋远道:“自然是好东西,别人求不来。”
要什么不打紧,苏玄机什么也不缺。但余秋远这么说了,苏玄机便从不忘记。先前他做的几个,模样虽同真人一样,却还是死物。放在大阵之中,只能混淆厉姜这样的人。真到了容庭芳手里,却一眼便认出是假的。当下被削了个碎。
如今苏玄机取了菩提木为骨,余秋远给的精血为血脉。
尚缺一口生气。
这颗金球上附着的余秋远一口真气,来得正好。
他便将它用作生机。
金球碎了后,那口真气被聚灵阵所困,离不开,在苏玄机的引导之下,附在灵偶身上,逐渐沁入灵偶之中,随着精血造就的血脉流淌,充盈了全身——不易察觉间,灵气中藏着的一点红光钻进灵偶的眉心。
床上躺着的灵偶在变化间,衣着发饰皆化成了余秋远素日模样,不同的是,并非先前一身红衣,而是银衣玉冠的掌山真人。他睁开眼来,眸光潋滟,冲苏玄机微微一笑。
“玄机。”
苏玄机没想到,不过是一口真气而已,竟会如此成功。看来还是余秋远比他要来得聪明,一时又愣又怔,不知如何反应。只应声道:“师兄。”
余秋远从床上坐起来,闭目调息了一会儿,方又站起来,动了动四肢。他身形灵活,不复先前所做灵偶的僵硬和木讷,一颦一笑皆如真人。就连眼尾那颗小小的痣,亦同真的一般模样。叫苏玄机看得连嘴也合不拢。
余秋远很满意:“看来你技艺大成。”
苏玄机愣在那,忍不住伸手戳了戳眼前人的脸,是温的。他一时之间都要分不清真假,到底这只是个灵偶,还是他真的师兄?闻言道:“那还是师兄教导有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