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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许他从那个时候就应该看懂的。
    只这么轻轻一点,而后眼前就恢复了光明。湖景映灯影,蓬莱的掌山真人脸有些薄红。容庭芳眨眨眼,八百年不开窍的脑子突然像点通了什么灵根大脉。他一把揽起余秋远就化作原型直冲云霄,绕着洛尔沁山飞了一圈,龙啸之声震响天际——
    龙的鳞甲银光闪闪,强健而优美,像披了银甲,是天生的战士。圣湖边,那些虔诚祷告的魔们惊呼一片。他们前来祈求阿波额那的庇佑,圣迹未现,却瞧见了现在的魔尊。原来始尊的圣迹,便是要他们忠心于现任魔界之主吗?
    皮肤幽蓝的魔纷纷跪拜下来,祈求尊上保佑魔界子民顺心平安——
    云雾扑面,银龙绕着洛尔沁飞了几圈,便往远方去了,再也不见踪影。
    人群之中,躲了半天的季柯察觉动静,钻出头来,瞧着所有人都跪拜在那里,而眼前银龙若隐若现,很快就消失在云雾之中,一时心中大为震撼:“刚才那是现任的魔尊吗?”
    他的同伴头上长着角,皮肤亦不如季柯透白,蓝幽幽的,还拖着鼻涕。“是呀。”他擦了擦鼻子,带着敬意道,“听说现在的魔尊是一条龙,一条神龙。龙是天上的神仙,却来当我们的尊上。大家都说我们魔界要发达啦。”
    “……”魔尊要受众人跪拜,享万丈荣光,而银龙矫健的身姿映在季柯的脑中,令他心生艳羡。“当魔尊真好,我也要当魔尊。”
    同伴微微睁大眼:“季柯你疯啦?”
    “你懂什么。”季柯握紧拳头,雄心壮志,“我还小。等我长大,他就老啦。等他老了,我自然能打得过他。只要我打败了他,我就是魔尊。”他拍拍朋友的肩,“看在你替我把风的份上,我收你当个看门小兵,特赦你不用跪我。”
    “——可是我听说,当魔尊还要和外面蓬莱仙人打架。”
    “打败他。”
    “——蓬莱之外,还有很多门派呢。”
    “都打败。”
    “听说有个剑门特别厉害,始尊还败过他们的手上?”
    “全部打败!”季柯眼中冒着奋斗的精光,“一个不留!”
    现任魔尊自然不知道有人觊觎他的宝座,他正需要一处热气腾腾的地方,放一池热气腾腾的水,剥一个热气腾腾的人,吃一顿热气腾腾的‘饱饭’。
    魔界日夜昏暗,却也有日升月落。
    四方城内,傅怀仁和晏不晓燃尽了红烛。
    诉尽了衷肠。
    算清了旧账。
    直到对着那株引绛草,开始百无聊赖。
    忽然变得无话可说。
    容庭芳还没回来。
    余秋远也没回来。
    晏不晓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说:“有水吗?”
    傅怀仁抬眼看他。
    剑修老老实实道:“话说太多了,嘴干。”
    “……”
    傅怀仁替他取了水来。
    晏不晓一口饮尽,复又喝了一杯,然后又喝了一杯。这才抹嘴喟叹了一声:“怀仁。其实如果你早些告诉我,不愿娶妻,那也没什么。这样我们便能早早将话摊开来说。”不至于倒豆子似的把这么多年来的衷肠都诉一遍,还诉得有些累。“这又有什么不好说的呢?”
    在晏不晓看来,他和傅怀仁的关系,并没有什么变化。
    ——没变化是当然的。现在的傅老板能做个屁。晏不晓不担心,傅怀仁还怕万一情绪一激动,筋脉一爆直接嗝屁,白糟蹋了晏不晓一番心意,连救命良药都来不及吃。从前生死不过是生死,现下他才得人间至宝,哪里舍得就这样去死。
    好事总是多磨的,菜么,等得越久越香。
    傅老板这样默默地安慰自己。
    而与傅怀仁相比,容庭芳的命是比他好太多。
    在吃完晚饭后,容庭芳又吃了点心,吃完了点心,还吃了夜宵。越吃越觉得对味,越吃越觉得熟悉。甚至心里还大发疑惑起来。原来这种事做起来,都这么浑然天成宛若一人的吗?在容庭芳准备再加点餐,余秋远终于发火了。
    “你不要太过份!”
    水汽之中,掌山真人眼角都红了。
    容庭芳眨眨眼:“可是你分明很高兴?”
    谁高兴啊!那这种事,一回高兴是情意相通,二回高兴算缱绻反侧,再来个三回四回,是个人都不会高兴的好吗!何况到底是谁在受累啊。龙的精力怎么能比,需知龙它天性,天性——余秋远瞪着容庭芳,简直有苦难言。
    他到底是脸皮薄,只冷着脸将某个不知餍足的龙推开。干脆化出了原型。长长的凤尾铺了一池,流光溢彩,这里本不是喜堂,却像是铺了十里红妆。容庭芳看着看着,便觉得心口又澎湃了起来。
    余秋远得意地想,这样看你还能怎么乱来,却忽然觉得周身的池水都烫了起来。
    他心里一惊,这么望过去,容庭芳额间的云纹愈发鲜亮。
    “……”
    当日梦中所见,鹤兰轩龙交凤尾的场景在脑中浮现出来,就算容庭芳本来不会,瞧了一遍也就会了。清水池中,十里红妆之下,冰冰凉凉的龙尾缠了上来,叫余秋远一震。
    “我忽然想起来,还有一桩事要问你。”容庭芳道,“不过不急。”
    那么久都等了,不差这一时半会。
    等傅怀仁和晏不晓又把衷肠诉了一遍,喝完了一壶又一壶茶,开始两两相顾无言,晏不晓才终于忍不住道:“余真人怎么还不来。”他委屈地有些坐不住了,“说好的喜宴呢,连口吃的都没有。容兄弟平时就这样晾你这么久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