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花飞,孤身只影。
容庭芳很不善良地又戳人痛处:“难受吧。”他袖着手,“他心里只有道与剑,没有你。”
咄地一刀,毫不留情。
傅老板面若盈月,双目含情,眼中波光粼粼,闻声侧目睨了他一眼。“做人要留些余地,如此幸灾乐祸,是要遭报应的。”他收拾收拾失落的心情,只提步往屋内走,晏不晓离开时溅起的水花晕在他衣角,缠缠绵绵。“闻人公子。”傅怀仁道,“倘若你有至交好友,总有一日你也会明白,什么叫舍不得。”
“可惜我不会有至交好友。”容庭芳目光微动,逡巡在傅怀仁的身影上。
“也不会舍不得。”
“人生还长,话不能说满。”傅怀仁叹口气坐下来。这屋中什么都有,就在刚才,他已取了纸和笔,沾了墨水,寥寥几笔挥就,轮廓便立时显现了出来。他捞起袖角,问,“你见到的凤鸟,可是长这个模样?”
容庭芳凑近一看,笔画虽简,神韵犹存。他略有些惊讶。“果然是你家的画?”
何其相似。
傅怀仁摇摇头,一边换了朱笔勾勒,一边说:“听闻上古有神鸟,色泽鲜明,清鸣越数里,曰凤。凤火可烧数日不灭,唯泪可熄,又曰凰。凤与凰同在时,天地吉祥,他们若失散,悲声痛人心扉。”这么说着,一只斑斓大彩鸟已在纸上跃跃欲飞。傅怀仁搁下笔,举起手中画纸,将墨轻轻吹干,递给容庭芳,“当年人妖仙魔四界混战,凤与凰就此失散。听说白家人救了受伤的凤鸟,凤鸟为了报答他,故传授了驭灵秘籍。”
“如此说来,他们供奉凤凰的画像,也是应当的。”
这是个很传实的故事,傅怀仁自认为没有任何错处。半晌静默后,容庭芳却摇了摇头。
“不会。”
傅怀仁没能马上明白:“什么?”
容庭芳拎起那张栩栩如生的凤鸟图。“我说根本不可能。”
“凤凰是极具灵性的一族,得天独厚,享人景仰,遭人嫉恨。它身为百鸟之首,怎么可能会教人如何驾驭禽鸟。没有人比他们更明白自由的意义。它如果真的这么做了,就是将自己的子民推入水深火热,教它们被束缚住灵识,不得已圈而为鸟,供人驱使。”
闭目假寐的胖鸡闻得此言,微微抬了抬眼皮,烛火映入它眼中,平添一抹艳丽。
“所以我不信。一派胡言。”
这样坚决不容人质疑的容庭芳目光坚毅,简直与之前判若两人。傅怀仁呆呆地抬头瞧着,竟然觉得对方此刻有如亘古高山,厚重沉屹,叫人不敢多言。这个故事他也是听来的,是真是假没人知道。但提出异议的,却只有容庭芳一个。他心中微微一动,居然有三分信了。
“你……”
还没能说什么。
大义凛然的人就说:“再说鸟有什么好的。龙还能行云布雨呢,它除了叽叽叫着放火它会吗?”容庭芳重重哼了一声,满是不屑,“一帮没有见识目光短浅的人。”
“……”
那龙好像也只会嗷嗷叫着洒水,和鸟本质一样,有什么区别啊。傅怀仁默默吞掉了本来想与这个人深追的话。算了。当他刚才脑子抽筋,什么都没想。
“信不信是你的事,真不真是白家的事。与其问这鸟从何而来,倒不如想想,你就这样破开柴门跑了,明日灵禽大会该如何面对白老家主。”傅怀仁眼角跳了跳,拿目光瞥了瞧着安静无声的胖鸡一眼,“仍旧拿那套治病的说辞?我看你的鸟,病状不大好。”
状态不好是当然的。与人移形异魄是极费元气的事,尤其是在本身状态不够好的情况下。可是白家这里灵气充沛,确实能叫胖鸡歇着事半功倍。
容庭芳本来是想在傅怀仁处躲上一躲,声东击西,等厉姜和萧胜把人都引光了再走不迟。可如今听傅怀仁这么一说,他改了主意,伸手撸了把胖鸡油光水滑的羽毛,略一沉吟:“那就要看傅老板是否够意思了。”比如说,能不能在此刻让白家人也会推个磨。
这么打算着,他阴恻恻笑起来:“你有钱嘛。”有钱什么不好驱使。
傅怀仁:“……”他也笑起来,“有钱确实什么都能驱使。如果你信我。”
“信我是信的。”容庭芳很诚恳地回答他。如果不信,他在拿到龙骨时就可以头也不回直接走人。他既然虚晃一枪杀回来,就是打算把傅老板这条腿用到实处的。
被人信任的感觉自然极好,就算是看容庭芳不爽的傅怀仁,此时也不免有些小自满。他小小又矜持地嗯了一声,吹了吹那幅墨迹半干的画。“嗯,那你说说看都惹了些什么麻烦?”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不然他拿什么去替容庭芳善后,就方才外头那个追人的劲头,这事不见得小。
容庭芳抱着鸡,坐在他对面。“他们明天要摆出来供人瞻仰的龙骨鞭被人拿走了。”
傅怀仁一口茶喷了出来。
容庭芳补充道:“但不是我干的。”根本就没这样东西。
傅怀仁擦擦衣服,心稍微定了些。“这么说不是你的错。”
“当然不是。”容庭芳很理所当然。“先开始是萧胜和郝连凤的错。但他们晕倒了,龙骨鞭还在。白式微很生气,就派了很多人去搜山,一定要把郝连同他们说的夜袭人给抓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