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怀仁凑到近处,将那戒指取过置在明亮处,细细看了看。盈光透亮,中间夹杂丝缕鲜红,像是开在白河流域的噬魂花。“确非凡品。”他若有所思,但是——“魔界容庭芳失踪已久,现如今你拿出这旧物来,又有什么用?”
这是容庭芳除了闻人笑之外,头一回正儿八经从别人口中听自己的事。他不禁绷起身子,提起了精神。关于他身后之事,当时发生了什么,在场没有第三人所见,那么远离瓦行之外的大洲所道听途说必然不准确。郝连凤说他死了,闻人笑说他只是以为死了。傅怀仁却说是失踪。这么说来,这是非定论尚未可知。
容庭芳特别想知道,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血色诛魔剑是需要万千人的怨气铸就,不可能一蹴而成,而偷袭时机之准确,位置之精准,没缜密的打算,又怎会成功。区区鬼族,是成不了这件事的。
“听闻这枚戒指是信物,能调魔军千万。”这位脑袋上插了小翅膀恨不得扑扇扑扇飞起来的冤大头循循善诱,“蓬莱对这魔头耿耿于怀,傅老板奉戒而上,岂非是赢了蓬莱的心?”如今这大洲,外山有三门不问世事,可蓬莱始终如一是抢手货。谁得了蓬莱的支持,自然能横着走。可见东西虽不是特别贵重,但其背后的意义深远。
胖鸡沉默许久:“他确定不是在扔烫手山芋么?”
姑且不论这枚戒指是否果真是容庭芳所有,即便真的是,又有谁信呢,堂堂九天玄尊的东西,说丢就丢,既然丢了却不去找,找了竟然不知道在这年轻人身上。莫非魔界是傻的?
容庭芳当然不傻。这戒指和他也没半分关系。他调度人马,不过凭一张嘴。这山芋不知从哪处挖掘而来,虽然烫,可有人愿意接手,那还是有价值的。
起码傅老板同意了。
望春楼最大的老板都敲定了这批货款,旁人就算再加价,也加不出什么名堂。更何况除了这位翅翎青年和那个山胡须男子,其他人意思意思出了价,并没有要掏空家底买这批货的念头。
至于厉姜,拍货不是他本来的目的,此刻自然不出声,眼睛却一直没有离开过容庭芳。
戏将落幕,看得差不多的容庭芳勾勾嘴角,转身离开。胖鸡蹲在他肩上,长长的尾巴色彩斑斓,拖在容庭芳衣服上,就像是天然的彩缎。他站在最后,却仍有很多人注意到他。实在是因为这人长得很显眼,肩上的鸡也很显眼。
胖鸡用爪子勾着容庭芳的衣服:“你不是说要那颗明珠么?”
是要。
但是容庭芳道:“它还不配我亲自取。”
他要等人自己送过来。
望春楼内响起了锣声,敲定了一切尘埃。这批货最终落到了翅翎青年手中。客人陆陆续续离开,大门将要关闭,再开楼,怕是要明年。就在容庭芳要走时,一个声音叫住了他。
“等一下!”
容庭芳动了动脚,这声音不是那个青年。既然不是那个青年,他自然诈不到货,那就不是他要等的人。他踏出去的脚没有犹豫,头也未回便朝前走去。然而一个人翻身越过,落至他身前,面色尽是肃然。
“我叫你等一下!”
容庭芳收回脚:“有事?”
这是那个先开始抬价最后却输在一枚魔尊戒指上的人,仍然保持着幻相。他此刻怒火中烧,目眦欲裂,就差将眼前瘦弱的青年愤而撕裂!搅场原本是他的计划,但目的绝不是要包下这场中所有的东西,他想要的只有一样。而被容庭芳搅局后,他竹篮打水,什么都空。
男人冷笑道:“年轻人,不管你是谁派来的,可世道险恶,不是你说来就来的!”
这口气还挺狂妄,容庭芳打量着他:“你想如何?”
“如何?你恶意与我针对,今日失的这些货,你要给老子赔出来!”
容庭芳挑挑眉:“若是我赔不出呢?”
赔不出?赔不出正好!要的就是赔不出!
男人张狂大笑,手中翻起金禅杖,厉风便扑面而来。
“赔不出,就拿你的小命教教你做人的道理!”
他早就打定主意,要叫这个不知好歹的毛头小子尝尝随便搅局的后果。早前他就瞧这素衣青年眉目浓丽,身形纤弱,又探查不出一丝一毫的灵力,心下起了轻视之意。招招腥风带血雨,禅影空抡过去,便似虎刃利爪。口中咒骂道:“老子今天栽给一朵风雨海棠,要不收了你出口恶气,便失了万佛阁的面子!”
万佛阁?
胖鸡早在那金禅杖挥来时便跳远开来,此刻栖在一棵树上观看,闻言脑中思绪一闪。
风雨海棠是纤柔美丽又狼狈的。容庭芳瞧在别人眼中是身形纤弱,动作却利落。他轻挪了几步避开攻势,思忖下来越发觉得对方是在骂自己。金禅杖影笼罩之下地面龟裂碎石横生。显然这个自称万佛阁的男人出手毫不留情。
固然容庭芳不是从前的容庭芳,但对付这种人却也已经足够。余秋远根本不担心容庭芳的安危。老对头和别人打起来这种事,他最高兴,最好还把金丹打出来,到时候一口吞了了事。心里是这样想着,嘴上却还假模假意说:“注意些分寸,莫要伤了人。”
容庭芳倒没伤人的心思。他负手身后,只闪或避,并未出手,但男人愈加猖狂,一副必要将他拿下的模样。招式间愈加要将人赶尽杀绝,哪里有佛半分慈悲。血影横飞,别说容庭芳,余秋远都逐渐沉下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