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走进了一个洞厅。
洞厅很大,四周岩壁暴/露着被凿出的断面,地上全是碎石,洞里燃着火把,约有二三十个灰头土脸的汉子手脚带着铁镣,正拿着铁镐不停的在洞里挖凿,时不时的把挖出的石头放进背上背的篓子里。
在他们身后,有七八个监工模样的人,手里拿着皮鞭,只要看到有人动作慢了,便会大声呵斥、劈头盖脸挥下鞭子。
挖凿的苦力们基本都赤着上身,满身满脸泥土血汗,佝偻着腰,显得疲惫不堪,却又屈于监工的淫威,不敢反抗。
老卢等人从麻袋里拖出两人,上了镣铐,用凉水泼醒,不等两人反应过来,便又踢又打的逼他们加入了苦力的队伍。
肃羽隐身于洞口石壁之上,对洞里的情景看得真切,此时他已经可以确定,自己发现了一个贩卖人口、私挖矿石的巨大阴谋。虽然仍有许多未解之谜,但他无心细想,目光在众苦力之中搜索,眼中杀意毕现,如果……洛寻风遭遇了这样的屈辱,在场的所有监工,都不会有命活下!
搜索了一圈,并没有看到记挂的身影,肃羽心中有喜有忧,眉头仍旧深锁,就在这时,洞中传出呼啸的鞭声和惨厉的哀嚎。
“装死么!给老子起来!快起来!”监工挥舞着皮鞭,狠狠的打在一个扑倒在地的人身上,那人骨骼纤细,似乎还只是个少年。皮鞭抽出道道血光,那人惨呼两声后,再没了声音,任由鞭打,身体只是无意识的抽搐。
“喂,不会真死了吧?”又一个监工走过来,翻过那人的身体,果真是个面容稚嫩的少年,看起来约莫十五六岁。他在少年鼻下试了试,“还有气,先搬到墙边去吧,醒过来就接着用,不醒就处理掉!”
偶有几个苦力朝着这边看了一眼,立刻也吃了鞭子,无人再敢多看多言。
昏迷的少年被抬到一边,起先还有监工时而往这边看看,后来见人毫无动静,也逐渐对他放松了警惕,将注意力更多放在挖矿的苦力身上。
少年躺在冰冷的地上,浑身上下无处不痛,他想要哭喊,却仿佛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连眼睛也无法睁开,绝望渐渐淹没了他。
忽然,一股暖流自他手腕进入,开始在他身上游走,让他身体放松下来,心口的憋痛也得到了疏解,意识慢慢回拢,少年眼皮颤动,一下睁开了眼——
没等他惊呼出声,他就被一只手捂住了嘴。
那只手来自墙边的岩石后面,手的主人几乎和黑暗的阴影融为一体,唯有一双锐利的眼睛深邃明亮。
“别怕,也别出声,我不会害你,只想问你个问题,明白的话就眨眼。”对方的声音传入耳边,明明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
少年感到自己除了被捂着嘴,一只手腕也被那人握在手里,而周身的暖流正是从那只手腕传来,他感觉不到对方的恶意,于是用力眨了眨眼。
那人盯着他的脸,慢慢松开了手,道,“这几日,可有一个公子被送入这里?约莫二十五六岁,个子很高,浓眉大眼、长相英俊,可能……穿的是一件青色的衣衫。”
少年仰躺在地上,眼珠来回转了转,然后,眨了眨眼。
“!!!”肃羽激动起来,对那少年道,“你用口型说话,我可以看懂。”
“你说的公子可是姓‘风’?”那少年依言动嘴问道。
肃羽点头,“风”正是洛寻风惯用的假姓,“那他现在何处?”
“他当了矿主的帮手,去了船上住。”
“……”肃羽觉得困惑,只得抓住关键问题问道,“船在哪里?”
“那个洞一直出去,船在江上停着。”少年微微抬手,指了指洞厅另一头的一个洞口。
肃羽扭头看去,却忽然被少年拉住了衣袖。
“救我,求你,我不想死……”少年无声的哀求着,眼角滑落泪水。
肃羽眼睫眨动,低头咬了咬牙道,“抱歉,我要先去找人。”
“……”少年眼中光芒黯去。
肃羽自怀中掏出一个药瓶,交到少年手中,道,“这个药外敷使用,藏好,我答应你,找到人以后我就回来救你。”他握着少年的手攥了攥药瓶,道了声“坚持住”,少年流着泪眨了眨眼,肃羽眸光微漾,将手一收,身形一闪,离开了墙边。
……
夜色如墨般深沉,月亮高挂天边。
崇山峻岭间,江水辽阔,反射着淡淡的月光,水天在视线尽头相接。
距离岸边十来米远的江面上,停着一艘十余丈长的双层货船,货船上亮着几处昏红的灯火,江风瑟瑟,船身在江水中徐徐上下浮动。
船舱的一个房间里,一个穿着靛蓝色衣衫、圆脸小眼的中年的男子,伸手收起桌上的矿道图,朝对面的年轻男子道,“今天就研究到这,明日还要拜托风先生下矿再探矿脉。”
“好说,好说。”年轻男子轻轻一笑,他正是失踪了数日的洛寻风。
“哦,对了,今晚的药,请先生喝了吧。”中年男子一挥手,身后的小厮端上一个药碗。
洛寻风挑了下眉,接过药碗,一口口将药汁喝了下去。
中年男子盯着他喝完药,这才起身和他道别。
洛寻风看着房间的铁门关上,继而听到落锁的声音,他自嘲的笑了下,吹灭房间的蜡烛,走到床边睡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