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过许多的人,连立身之地都找不到一处,仅凭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就能自信充盈,认定自己天资不凡,绝对可以闯出莫大的名堂。但严昭著不信。
自始至终,他依靠的,还是雄厚的底蕴,和真正的实力。
他看似张扬肆意,行为不羁,好像整日都轻飘飘的,叫人觉得格外任性,觉得是个大大咧咧、不会多么谨慎、没那么靠谱的人。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所走的每一步,即便踩在刀尖上,也一定穿着沉稳的铁靴。
李成邺不了解严昭著是什么样的人,但是这不妨碍,他真心觉得对方厉害。
光刃脱离佣兵团身份,摇身一变成为光刃军团,几乎是不必犹豫的事情。
李成邺和袁彬两个人拍板定论,爽快到连等沈用晦回来询问一声都懒得等——其实这也是多此一举,直接挂牌军团,当天带领团里所有的人,入住了军部统一安排的新驻地。
佣兵团转变为部署军之后,需要居住在统一安排的宿舍,严格遵守军规军纪。接取任务有自由度,但在自由的基础上服从上级安排。同时还必须接纳军部拨下来的一名政委和一名参谋,定期和军队交流实习、检查思想工作。最后,就连任务收获的物资,也要上缴一半。
全基地的人都在笑话光刃傻逼,急着跟严总长表忠心,结果落进这么一个大火坑里。
除了光刃之外,部署军制度刚刚开始实行,只有零星几个难以支撑的小团,冲着“满足温饱”这个条件,加入进来。
灵芝干脆把这几个小团编成一个,所以到最后,军部一共才收拢了三个部署军团:山神、光刃、杂牌军。
可是有心人一数,又觉得不可小觑。
山神挤掉咆哮,成为了首都的新三大之一,而现在,三大佣兵团里有两个投靠了总长,剩下一个火种,就好像是个扭扭捏捏的大姑娘,也在跟军部玩暧昧。
啧啧啧,这严总长,到底是哪来的妖孽,居然能把这么些硬骨头收拾得服服帖帖。
*
妖孽的严总长,抄着裤兜漫步在夕阳下,一步一拖懒懒散散地往花园洋房的方向走去。
“不想去就不要去呀。”阿酷趴在他肩头,唯恐天下不乱。
“再嘚吧嘚你给我滚下来。”严昭著说。
阿酷撒娇非让他抱着走,他懒得抱它,干脆扔在地上爱走不走,没想到这家伙就顺着裤腿爬上来,爬到他的肩膀,挂了上去。
严昭著严重怀疑,这家伙快要上演“人工智能觉醒”那种戏码了。
“你看看你,住严家多舒服的事呀,你非得回来。人家沈用晦知道你这么折腾他房子吗?”
严昭著特别痛心,“个死熊孩子,你还记得第一次见面,你又乖又萌叫我爸爸的场景吗?那时候,多可爱!”
“爸爸!”阿酷张口就来。
“现在就是皮得不行。”他把话说完,“你对得起我辛辛苦苦的养育栽培吗?别管我叫爸爸!”
“那你是妈妈,沈用晦是爸爸。”阿酷说。
“……”严昭著面无表情地说,“你给我滚下来,没你这么不孝的儿子。”
“不要嘛。”
一边拌嘴,严昭著一边走到了花园洋房的门口。
之所以选择住回来,主要是因为,严翊争和灵芝忙得要死天天不着家,而自从耿翰飞到了北极,严翊雪就老拿一种控诉的眼神看他,他自己也觉得孤男寡女(就算是亲兄妹)在一块住不合适……总之,他还是决定回沈用晦这里住。
反正真正的主人也不在家。
推门进去,熟悉的装潢,比之前显得冷清不少,也不知是不是心境使然。
一连几天,被忙碌的俗务占据,他都没来得及好好思考,和沈用晦之间的关系。
……其实还用得着思考吗?严昭著明白,就冲这总长府都不愿意住,巴巴地跑到人家家里来的劲,自己就不应该再矫情再作下去了。
骂着沈用晦是懦夫的时候,自己才是那个感情上的懦弱者。他明白一切,明白自己的问题出在哪里,明白应该怎样去改正。
他只是有点……不甘心。
不甘心什么呢?也许是,从前那么孤独那么强硬那么威风凛凛的自己的人生,突然就被一个人闯进来打断了。那个人戳着他的心窝子,直接戳到最软的地方,把他化成了一滩水,连反抗的余力都没有。
更不甘心的是,他这滩水都已经认命了,准备渗进那抔恳切的土壤里,跟对方和成不清不楚的泥,塑一个分不开你我的偶俑出来。可那抔脑子糊涂的土,到了临阵脱逃了!
一开始,他对沈用晦的感情深信不疑,可现在,他就有点顾忌。他顾忌对方可能并没有用情那么深,让万年都不认真一次的自己,好不容易认真起来,就被衬托成了一个笑话。
严昭著越想,越觉得心烦。
他甚至自己脑补了一个坐在窗台摘花瓣的小姑娘,“他爱我”,“他不爱我”,“他没那么爱我”,……和自己现在这状态真是一模一样了。
他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在感情中一贯是自私被动的状态,对自己的感情并不自信,只有从对方的感情中寻找这种信心。沈用晦用情深一点,他就少一分顾虑。
所以,当他突然发现,沈用晦临阵退缩,之前的一切深情都有可能是假象时,他的顾虑,瞬间爆炸了,充盈在心胸间,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