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回,云乔不哭也不闹,站定在陈川跟前:“阿枞哥哥,你若走了,我该如何是好?”
“须弥心地纯良,定会对你照顾有加。”陈川与司烜是要往银戎城救人,自不能带上云乔,“跟着我,只会招致杀生之祸。”
云乔不甘心,指着司烜说道:“可是,他是害死阿琥哥哥的凶手,你与他同行,会有危险。”
“我想其中定有误会。”陈川为司烜辩解,“司烜与我同床共枕,根本不可能在昨夜杀人。”
“你难道昨夜就没有睡去吗?”云乔到底年少,不知陈川言下之意。
陈川自不能将昨晚彻夜苦干之事说与孩子听,转而道:“总之,你无须为我担忧。”
云乔讷讷想了半晌,蓦然明白过来,霎时面红耳赤。他这副神情并不是因尴尬,而是恼怒嫉恨。
恨到极处时,一颗心都似放在火中煎熬。陈川与司烜已走得很远,云乔睥着他们的身影,掌心凝起咒法——
陈川无所察觉,可司烜分外警觉,顿时眉宇微蹙,朝身后望去。
“陈川,等等我!”
恰好就在此时,须弥飞身赶来,脚下御风,俨然是用了术法。司烜复又舒展眉宇,只问道:“是你?”
须弥不明所以:“在我赶来以前,难道还发生过什么?”
“罢了,兴许是我多心。”司烜再次查探,已感知不到什么。
陈川见他行色匆匆,忙问道:“你怎么来了?”
“我猜你们要去银戎城救人,所以想一同前去。”须弥见陈川想要回拒,先一步说道,“你们二人本事是大,可银戎城能人异士众多,只怕双拳难敌四手。我与你们一同前去,正是多一个帮手。”
“你还是回去保全你的亓风部族人吧。”司烜并未被他说服,更有许多担忧,“你族人不分轻重缓急,不识大局,万一被银戎城寻到,只怕难逃殒命之灾。”
司烜所言切中要害,须弥亦是深知此理。陈川见他沉默不言,又说道:“此行并非只有我们二人,还有明焱相助,你且安心回去,保全你的族人。”
“这样也好。”最终,须弥被说服,点头道,“只是巫燧诡计多端,你们多加小心。”
“另外,云乔孤苦无依,请你多加照拂。”陈川终归还是怜悯那个少年。
须弥当即应允,又说道:“他与司烜大人之间,一定有所误会,我会尽力找寻真相。”
须弥是少见的明事理之人,陈川很是喜欢与聪明人相处:“此事便劳你费心了。”
三人一番长谈以后,复又分别。须弥离去后,司烜与陈川道:“我本以为,凡人无不愚昧怯懦,现如今,却又有所改观。”
陈川与他心意相通,当即猜到十之八九:“因为须弥?”
司烜点头应话:“终归还是有明眼人。”
二人说话之间,便见一只火红雏凤自天际飞来:“司烜,陈川,我找到孩子啦!”
明焱落在司烜指端,兴奋地挥舞翅膀:“巫燧把他养在白塔里,我今日终于看见了。”
司烜的心弦悄然绷紧,犹豫片刻,才蹙眉问:“他……可还安好?”
“好着呢,白白嫩嫩,睡得好吃得香。”明焱看见,银戎王朝上下都将那婴孩奉若神明,无人胆敢怠慢,“比风餐露宿的咱们好上千百倍。”
“那就好。”司烜不知当喜当忧。
对于那个孩子,司烜甚至宁愿他颠沛流离,也不想见到他成为巫燧的傀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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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夜幕降临,弦月初升,司烜与陈川在夜色中潜行,再度去往银戎城。他们悄无声息地手刃两名护法,换上衣袍,戴上面巾,走入城池之中。
今夜,银戎城注定不会平静。雄狮堂莫名走水,燃的尽是业火,水扑不灭,唯有以术法制衡。好在泷澈仍在城中,当即奔赴雄狮堂主持灭火事宜。
雄狮堂毗邻北祭台,巫燧听闻消息,竟是拍案而起,面色变了又变,阴晴不定。
“大祭司?”阿烨从未见过巫燧这般神情,在她的印象中,巫燧一直冷静自持,临危不乱。
阿烨沉吟半晌,终归想起来,北祭台就在雄狮堂周遭。至于北祭台中镇压着什么,她心知肚明。
“你在此地看护云烻,不许任何人靠近神殿半步。”巫燧说罢,旋即去往北祭台,步履匆匆,神情冷肃。
云烻正是巫燧夺来的婴孩,如今已一岁之年,是银戎王朝新任火神。
阿烨本是讨厌他的,一个小不点,又不懂事,整天只知苦恼。而且,他的父亲是陈川,与她有杀兄之仇。可是,这一年以来,阿烨奉命照看,时日久了,难免要被触动心底最柔软的那根弦。
“阿姐、阿姐!”
婴孩伸出手,拽住阿烨胸前佩戴的蜜蜡,嗅了嗅香气,便咧开嘴笑了。
“真是个傻孩子,也不怕我杀了你。”阿烨虽然口中威胁着,但立时解开项链,任他把玩。
如若年岁太平,她也不会成为弃儿,更不会追随巫燧大祭司南征北战。如果雪域安宁,她会是寻常人家的女儿,到了如今的年纪,也该儿女双全了。
只可惜,这世上并没有“如果”。乱世之中,身似浮萍,谁又能自主沉浮?
就在此时,门扉骤开,武士纷纷摔进门里,皆身受重伤。
两名低等护法先后走入神殿,阿烨心道来者不善,当即喝问:“何人胆大包天,竟敢在白塔造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