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变故再度来袭,他已经没有时间思考因果缘由——胸腔里头骤然发冷,连血液都似乎在慢慢凝结成冰,心脏跳动愈发艰难。眼前一阵一阵发黑,他恍如一不小心跃上岸的鱼,渐渐窒息。
如果不唤醒司烜,他也不会有好下场。陈川终归明刚才的话,趔趄着走向高台,手脚并用地爬上层层台梯。
司烜周身已被冰雪包裹,似莹白雪雕,渐趋化作一尊诡秘神像。薄薄冰层下,含着火焰纹路的眼睛微眨,正无声地望向他。
一定是契约的原因,司烜为冰雪所封存,他也会因为严寒而死。陈川终于认识到,何为“地狱级”难度。
但是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已经绑定,除了唤醒司烜,再没有任何出路。
“必须让你醒过来……”
什么东西可以取暖?陈川强行稳住心性后,发觉太多的变故让他无法理性思考,连近在咫尺的火种都视而不见。
高台离青铜鼎太远,沾染不到一丝半点热气。他只有脱去身上那件破烂羊皮袄,脱下双脚破皮靴,粗略拧成长条,往青铜鼎内取火。
陈川将火把送上高台,却发觉不过是杯水车薪,冰雪虽有融化迹象,可实在太过缓慢。而陈川的身体也濒临极限,心脏一阵一阵紧缩、发滞,怕是等不到司烜身上褪去冰雪,就得一命呜呼。
“无用。”司烜的声音自薄冰之后传来,闷而缥缈,显而易见地虚弱起来,连嘲笑之言都似虚张声势。
陈川也不管遭人挖苦,一咬牙,一狠心,展开双臂拥住那尊雪雕:“你别睡,我跟你聊聊天。”
司烜惊愕地发觉,纵使已经瑟瑟发抖,陈川也不曾松开手臂:“喂,你不要命了?”
陈川将下颔抵在为薄冰所覆盖的肩头,勉强发出一声轻笑:“不救你会死,救你有可能会死,十死无生与九死一生之间,自然得选后者。”
如果司烜在冰雪中长眠,他也将一命呜呼;如果司烜苏醒,他自然也会安然无恙。危急关头,陈川只能这样自我安慰,既已无路可退,唯有放手一搏。
“看来,我并未看走眼。”薄冰之下,司烜亦是轻笑,“这么贪生怕死,一定会是个忠仆。”
陈川紧揽着他,应话时唇瓣都在打颤:“如果不是因为贪生怕死,我也不会来到这里。”
严寒化作钢针,扎入骨缝,但这点苦楚对于生命岌岌可危的陈川来说,根本不值一提。他一面紧拥司烜,一面紧握火把,在意识彻瓦解消散以前,脑海中只有一句话——必须活下去。
“放心,只要有我在,你就不会再陷入长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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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而岑寂的冰川水晶洞中,似乎连时间都已静止。
陈川再度醒来时,眼前又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他恍惚了片刻,茫然地在思索着,自己究竟是死是活。
“还不松手?”司烜的声音撞破了寂静,依旧沉而有力,带着些倨傲与森然。
原来,哪怕是陷入昏迷的时候,陈川都不曾松开臂膀,就这么将司烜紧紧揽在怀里,直到冰雪融化。
在发觉司烜浑身一丿丝丿不丿挂时,陈川尴尬地松开手,往后挪蹭好几回。细细想来,刚才铜鼎燃起烈焰时,司烜也没有穿戴衣服。只不过在那时候,生命危在旦夕,着实太过惊慌,根本顾不得这些小事。
隔着重重黑暗,司烜审视着陈川,一双烙着火焰纹的双眼微眨,好奇问道:“你自何处而来?”
陈川回话时不禁撇开眸光,不知是因为不敢与那双鬼火似的眼相视,抑或是做贼心虚:“摩罗城。”
“不许骗我。”司烜单手箍住陈川面颊,强教他与自己四目相对,气势凛然,“在你身上,我无法摄取阳火,你分明是个死人。”
“你说的不错,我是个死人。”陈川避无可避,索性一五一十说出来,至于司烜信或不信,他也无法控制,“我死在另一个世上,却不得不重生在这一具躯体里。来到这里,也是被逼无奈。”
司烜沉默良久,直到寂静如洪水淹没二人,才轻笑道:“有趣。”
如此“异数”,究竟会给这一片雪域带来什么呢?光是想想,司烜都觉得分外有趣。
说罢,他在陈川耳畔一打响指,引燃地上烧毁一半的羊皮袄,终归给这个犹如坟墓的地方,带来一丝半点光亮。
借着火光,司烜看见他的奴仆蓬头垢面,满身血污,也不知多久没洗漱,顿时嫌弃地松开手。
陈川本以为,这个喜怒无常的火神要捏碎自己下巴,见他松手,赶忙又往后退离三五步。
“既然已经定下契约,你也得开诚布公吧?”陈川借着火光,只能瞧见司烜有长发垂落在腰间,半掩住光丿裸的身体。
至于面容,逆着光,根本瞧不清楚。
司烜看起来心情大好,不吝啬奖赏他问话的权力:“你想问什么?”
“先说说你的身份。”陈川最迫切想知道的事情,莫过于此。
司烜目前绑定的攻略对象,陈川却对他知之甚少,仅晓得其攻度值100,游戏里排行第二。
“火神司烜。”司烜回答时,语调里不无骄傲。
陈川也不拐弯抹角,直言问道:“既然已是神明,又为什么会被一名祭司挟制?”
提及此话,司烜有些恼火:“你以为巫燧仅是一名普通祭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