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软的羊毛刺激着肌肤,在上面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打转,薛琰缩了缩脖子,抗议道:“痒……”
“才刚刚涂呢。”
薛琰窘迫道:“我不动了。”
阿白一边涂抹,一边装作不在意的样子:“你若实在受不了,把眼睛闭上就好了。”
越是闭上眼睛,肌肤触碰的感觉越是敏锐,薛琰以为他乱开玩笑,誰知道真等眼睛闭上了,一股困意涌了上来,止都止不住,不到片刻,便进入了梦乡。
他又睡着了。
等薛琰醒来,天空微微泛红,已近黄昏。
阿白还坐在他身边,一束银发垂了下来,在他胸膛上,轻轻划了一下。
痒……薛琰打了个颤栗。
“刚涂好。”阿白收起刷子,道。
薛琰颔首,撑起胳膊,打算起身,却发现自己全身的衣物连着里衣和裘裤一起不见了,像只白面萝卜似的,坦荡荡地呈现在阿白眼前。
他一下子没回过神来。
——阿白用他的刷子,刷遍了他浑身的各个角落。
“你——”
“怎么了?”阿白贴心地将衣服盖在他身上,笑道:“你看,多好,明天寨子里的人,也都能看见你了。”
“嗯。”薛琰默默把递来的衣物盖在了自己的腰下方,遮住了大腿,和大腿上面的部位。
他抹了抹自己的嘴唇,嗫嚅道:“你……的药膏在我唇上也抹了吗?”
“当然。”阿白一脸戏谑:“若是其他地方涂了,嘴唇不涂,寨里人看了,便是没有嘴唇的怪人,会把他们吓坏的。”
像哄小孩似的,到底谁是大人,谁是孩子?
薛琰撇开脸,尴尬地点了点头。
然而第二日还未到,山寨里便发生了动乱,阿白被屋外的叫嚷和吵闹声惊醒,揉着眼睛往外看去,竟是寨里的小喽啰猩红着眼互砍,很快,鲜血便溅到了房门上。
阿白顿时清醒了,是三当家要反了。
自古以来,反水就没有不伤及无辜的,这也是三当家忍耐将近十年的原因,不到万不得已,自然是不想豁出性命的,老寨主淫乱多年,早已拖垮了身体,当年练就的武功忘记了大半,如今又备受厌恶,连寨中女眷都不愿帮他。
老寨主被三当家按在他那张老虎皮椅子上,愤怒地吼着:“你背叛了你拜把子的兄弟,你会遭报应的!”
三当家冷笑:“你当初抢我表妹当妾的时候,怎么不想想我是你的拜把子兄弟!”
“不都是你自己愿意?”老寨主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嘲讽:“大婚前几日,你还特地去邻镇打磨了一把铁剑,卑微恭敬地送与我,过去这么多年,难道你忘记了?”
三当家目光一利,从腰间缓缓掏出长剑,冷声道:“我赠与你的,可是这把?”
老寨主脸色变了变,看来是了。
“事到如今,你还不懂吗?”三当家举起长剑,狠狠道:“我将此物送与你,为的就是有朝一日,用这样东西,像现在刺进你的心脏。”
说罢,便眼睛眨也不眨地捅了进去。
鲜血溅射而出,喷在三当家的脸上,映射出他嗜血、几近疯狂的面容。
门前门后围了很多人,除了对老寨主极为忠心的几个,其他没有一个为他出声说话。
空气仿佛陷入了寂静,一根针跌在地面都能听到声音。
“他死了?”
“他终于死了……”
“太好了!”
随着第一声欢呼,气氛终于雀跃起来。
老寨主睁着眼睛倒在血染的红地毯上,满脸的不敢置信。
阿白从人群中默默退出,回到屋里收拾行李。
薛琰奇怪地问道:“你要去哪?”
“老寨主死了。”阿白解释道:“我巴不得他去死,不过再怎么样,也是我的父亲。”
薛琰愣了愣。
“接下来,就是他们的狂欢。”阿白的目光转了转,朝着楼梯下方望去。
老寨主死后,杀戮没有停止,反而迎来了一波又一波的死亡,他们把仇恨的目光放在印象里,曾经仗着老寨主扬武扬威的几个孩子中,既然父亲受到了惩罚,那么他的子女呢?他的子女身上,也流淌着罪恶的血液——
这场暴动来的太匆忙,幸好阿白的行李不多,收拾起来也是一会会的时间,他从窗口跳走,恰巧躲过了这场灾难。
几日后,寨外的土地里,插着一根又一根的长矛,长矛上挂着几颗头颅。
有老寨主,还有他的几个儿子的。
阿白道:“被压迫的同时,还带着痛苦、憋屈、怨恨,一旦脱离了这种束缚,就会触底反弹。”
薛琰仰头,看着长矛上冲天的怨气,问:“老寨主贪婪淫邪,罪不可赦,那他的孩子,又做错了什么,要被砍下头颅,挂在长矛之上?”
阿白想了想,才道:“可能是因为,人在谴责和发泄怒意时,不太会过于考虑对错,他们是罪人的孩子,便也是罪人,应该受到同样的惩罚……”
但,他们真的是罪人吗?
“现在,我们该去哪?”
如今的山寨,像一家巨大的屠宰场,再也回不去了。
阿白掂着肩上的包袱,回答道:“找伍贾万。”
“嗯?”
“我爹死了,我便可以找他报姐姐的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