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弥陀佛。”释然连忙低下头,朝老翁问候。
他一低头,圆咕隆咚、白白净净的脑袋瓜就呈现在老翁的眼前。旁的小和尚脑袋上,都顶着一头戒点香疤。可是他...没有。
老一辈的德化人都听过这样一个故事,德化二世的时候,皇位争夺极其凶残,兄弟父子互相残杀。有位小皇子受了重伤,逃到了宫外一所寺庙。当时,凡是出家之人,必然要烧烫戒疤,以示出家之决心。于是,小皇子变成了顶着一头戒疤的小和尚。许多年后,登上皇位的那位,忽然患恶疾逝去,小皇子又被众人寻回,坐上了皇位。所以,德化四世成了德化首位头上有戒点香疤的皇上。也是从那儿之后,德化的寺庙流传着一个不成文又鲜为人知的规定:“下至不知身份的弃婴、上达欲要出家的皇族贵胄,一律不许烧烫戒疤。”老翁望着他眼前儿光洁白净的大脑袋,想起了那段鲜为人知的旧事。只是不知,他是皇族贵胄,还是一个可怜人儿。
“这些年可是你一直清扫这间房间?”老翁看着释然手中的香炉,忽然发问。
“正是小僧。”
老翁似是想到了什么,神色混沌飘忽低语:“婉儿生前最喜欢干净了,你若是空闲,勤来清扫清扫吧。”
“阿弥陀佛”。释然点头,退了出去。他疾步离开,转弯的时候,一个没注意,撞到了人。释然常年习学,基本功练的扎实些,只是打了个趔趄,后退了几步。而与他相撞之人,就没有这么好的体格了,当即就摔了一个屁股蹲。释然来不及抬头,入眼的便是一片红色襦裙,隐约可以看到衣衫下面柔软的腰线,一双皓腕支撑在地上,随后就听到一声清脆又略带娇憨的“哎呦”声。
释然连忙转移了目光,一张清丽面庞就这样映入释然的眼中。雪肌乌发,眼波如水,眉峰如聚,眉眼盈盈。因着摔倒,皱起的远山眉更添一分娇憨。‘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释然看着眼前的女子,没来由的想起前些时日背过的诗词。
“阿弥陀佛。”释然想要搀她起来,又想起师傅之前的教诲,“男女授受不亲”,尤其他还是出家人,考量间,伸出的手又缩了回去。
女孩看他朝自己走近了两步,又伸出了手,便以为他要将自己拉起来。她刚要将手递过去,小和尚的手就收了回去,当即有些气恼。“你,拉我起来。”
小和尚不为所动,甚至又向后退了一步。
女孩见他固执,眼波微转,朱唇轻启:“我脚扭了,一个人起不来。”小和尚常年隐于寺中,俗世之人便见的不多,眼前这般温软的女子更是少见。况且,他自小受到的教诲是不打诳语,听到眼前的姑娘这般说,自是全然相信。伸手扶起她的同时,心里也在暗怪自己的莽撞。
释然将她扶起,就又退了好些步。女孩见状,便上前几步,竟直愣愣的将他逼到了墙壁上。释然自小至今,接触的最多的除了师傅,便是寒山寺的一众师兄弟了。可是,就连最亲近的师傅,也从来没有离他这样近。
“离我那么远干什么?”女孩踮起脚尖,伸出一只胳膊抵着墙面,似是要将释然禁锢在她的臂弯里。
那样近的距离,话语间的热气灼伤了小和尚的耳朵、脸颊。他红着脸不敢看她:“师..师傅说男女授受不亲,施...施主还是离我远些。”
女孩听完小和尚的话,玩心大发。身体又向前倾了一些,强忍笑意,附在他耳边说:“我如果不呢?”
小和尚耳朵更红了。
此时,一股嘈杂不清的声响由远及近。女孩倏的一下,将抵在墙上的胳膊抽回来,后退两步整理着自己略为脏乱的衣衫,嘴里还低呼:“惨了惨了,又要挨骂了。”
“公主”
“公主你在哪呀?”
“公主”
“你们去那边,你们去那边,每个角落都不能放过,一定要把公主寻来。”
脚步声、叫喊声越来越近,释然讶于眼前女孩的尊贵身份,脑海里猛然想起师傅曾告诫过他,今日全是贵客,冲撞不得,遂拔脚就跑。
女孩见他跑开,大喊:“小和尚,你叫什么呀?”
释然脚下一滞,没有言语。声响越来越近,小和尚一个利落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隐约听得那女孩喊道:“我叫灼华。”
释然靠在一面墙上喘着粗气,脑海里全是一身红衣的姑娘。“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的灼华么?”小和尚兀的独自言语,“此事万不可让师傅晓得,不然又要狠狠罚我了。”小和尚抬步走回藏经阁。
“公主,奴婢可算寻见你了。快些和我回宫吧,若是皇后娘娘晓得你又偷跑出来,定会狠狠责罚的。”公主的贴身婢女云裳寻见了灼华,便要拉起她回宫。
“母后才不会罚我呢,除了丽母妃,就只有皇后娘娘待我最好了。”灼华扯下云裳的手说道。
“公主,你忘记上次被偷偷出宫,被皇后娘娘关了半年禁闭的事情了?”云裳满脸焦躁不安,这个世界上,怕是只有公主一个人觉得皇后是个好人。
“哎呀,好云裳,我偷听丽母妃说,阿翁前些时日从边疆回京了,那他今日肯定谁要来看我母妃的,我来都来了,我就进去瞧一眼。”
灼华扯着云裳的衣袖撒娇,云裳望着她可怜兮兮的小眼神,不忍拒绝:“罢了,大不了被皇后娘娘再打一顿板子,公主想看,那我们便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