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两年,几十年,剩下的时光,我都用来教你;就算是衰老了死去了,我也会在冥土的尽头哈迪斯昏暗没有光线的宫殿,抢夺成那里的主人,继续和你并肩前行。”
温柔的粉红色月季一直从记忆里那一端开放到如今的重逢里,用近乎迷醉的香气卷起了曦光和白日的雪与沫之潮;但谢公萱的声音却是这样的坚定,坚定到将任何的幻觉击碎到过去的残影里——
她说:“生魂腐朽,灵台崩陨,此情不渝。”
第61章 冰河之夜
蝴蝶展开颤动的翅膀,大提琴也颤出呜咽一样的旋律。是追溯到莫斯科碎裂而明亮的紫水晶吗,还是高纬度俄罗斯迎着寒冷太阳生长的向日葵——就是这样难以言喻的,Death Waltz一样的曲调,低沉却梦幻地悠扬着。
无数的幻想伴随乐器而生,那寒冷的空气也在冻结中寸寸消亡。
静谧而忧伤的琴声,却将厚重的音节穿过了灵魂,到达安静的一隅——陀思妥耶夫斯基这样拉着大提琴的时候,背后是刷的雪白的墙面,在温暖的空气包裹着的房间不需要穿戴帽子和风衣,他就这样就着身上白色的衣装,将靴子旁布着繁复花纹的乐器奏响。
直到最后一个音节顺着宁静的河流从山巅的一泉清水到达入海的三角州的时候,他睁开了眼睛。
“嗯,无法言喻的好听呢~”谢公萱将冒着热气的茶朝着前方推了推,含笑的目光却追随着慢慢在自己对面落座的陀思妥耶夫斯基,“我这个文化程度形容不来,总之就好像是一个穿着舞裙的公主在冻结的冰河上跳舞,对着俄罗斯那种虽然明亮却没有多少暖意落到身上的太阳最后的告白一样。”
费奥多尔也轻笑着弯了眼尾,手指温柔地在茶上的雾气中穿过:“如果能给你带来这样的想象,那么这首提前写好的曲子就不算太失败。”
“提前写好么——原来看起来一直那么从容的你也会有赶时间的时候啊。”谢公萱似是打趣地这么回复着。
“嗯,因为如果现在没有让你听见的话……”他低声说着话的时候,看向了那茶杯表面青红色旋转的花纹,勾勒出中式古典的华彩,“我大概就会忘记这件事了吧。”
谢公萱抬起了头,微眯了眼睛。
费奥多尔只是温和地对上她的眼睛,小声问着:“可以告诉我,是用了什么样的句子吗?”
谢公萱的指尖点在了桌檐,就像追踪身旁散着的黑色发丝一样。
他发现了啊。
自己对着这杯茶用了异能的事情。
“是泰戈尔的,‘有一天夜晚,我烧毁了所有的记忆,从此我的梦就透明了’。”
她这么简单的回复着,手指却缠绕到了发丝之上,划出一个个平静的小圈。
“这样么。我会忘掉关于你,和这个世界的所有事情吧。”
费奥多尔却似乎是‘如我所料’般轻叹了一口气,好像有白色的寒凉的雾朦胧地罩在他的身上那样。
“我曾经认为,俗世中我将永远追随着神的指引,无论是崩坏也好,死亡也好。将神厌弃的抹除,将它钟爱的保留——就这样一直义无反顾地,想要把人类所有的罪恶送到神的身边,让它亲自赐予救赎。”
谢公萱看着他紫红色的,此刻平静如熄灭的烛火一样的眼睛这样说着:“可是神不爱世人,人也只爱自身。”
他好像是勾起了唇角,却没有任何愉悦的意思——
“是啊……我所期待的这个世界,最终还是自己朝着毁灭的道路上奔走。无穷无尽的贪欲裹挟命运的浪潮,直至最后才发现,原来我们每个人都有罪。”
谢公萱轻声问着:“你失望了吗。”
“可是我没有。因为我眼中的人类,是朝向着熵的那一端,不断和自己的欲念和本能斗争,最终永远朝着完美趋近的这样的存在。”
而费奥多尔只是摇了摇头,温和的角度让黑发倾斜着。
“……如果没有你在的话,我或许真的会失望哦?——或许真的,会滑向毁灭的那一侧。”
他言语中的温柔是生长的石斛兰,舒展着天光云淡般开阔的花瓣。
“看见你的时候,我好像看见了赫利俄斯拉着太阳车架的焰马身上流淌的金色的日光——那颗被抛弃掉的信徒的心脏,也跟着在温暖的窠臼里跳动着。”
他的手就这样放在了心口的位置,发丝下展露着收敛却干净的笑容——“从来没有过的感觉,好像名叫做‘爱’的感觉,就在这里萌发着。错土生根,却让荆棘将心腔缠绕地,全是淋漓鲜血呢……”
那种一直没有从他身边离去的,危险的感觉,在谢公萱沉默的凝视下就这样化作了莲花灯盏里静静燃烧的火焰——不算明亮,却有着真实的温度。
他说着——“可是我一点也割舍不掉这样的感觉。”
“抛弃被供奉者的信徒将你作为新的神灵侍奉,他会把直到白昼和夜晚点燃的无边灯火奉于君座,直至你不需要的那一天。
“我愿意接受‘忘记你和关于你的所有一切’的惩罚,只是——”
他恳切的词句伴随着诗那样的音律,纠缠成祈求一样的目光。好像将自己推进了卑微的尘土,却又一身骄矜和高傲。
“只是可不可以为我保留着,这种名叫‘爱’的感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