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桑荼停在跟前, 而苗从殊看见他右手腕缠了几串的血色菩提子,猛地想起当初为何分手了!
因为鹿桑荼修习的功法是天人道!
与修罗道同门同宗的佛道功法,刚横霸道,以杀入道、以佛止杀,在尸山血海中厮杀成佛。
苗从殊和鹿桑荼在一起时, 对方还是个带发修行的居士,被要求按照文僧的标准修习佛典教义。
没人知道, 四百年前的鹿桑荼是个手无寸铁的、文弱的佛修居士。
他不能像武僧那样修习武道术法, 连其他宗门道法也不能碰、不能看,每日困在佛道宗门的后山抄写佛偈、礼诵经书。
如无意外,鹿桑荼会一直重复枯燥无聊的日常生活,直到走完身为凡人短短几十年的一生。
苗从殊认识鹿桑荼的时候, 对方是个文弱居士的模样。
温润如玉谦谦君子,五官优秀发量茂密。虽然自由被限制, 未曾修炼文弱如书生, 但他真的好看又有钱,不上就是在浪费资源。
反正苗从殊找不到理由拒绝他。
于是他们在一起过了几年,鹿桑荼身体病弱而苗从殊那时太青涩, 因此相处几年都是和衣而眠。
纯洁程度堪比他在魔域和瀛方斛的交往,再者不知是否因为鹿桑荼常年抄写默诵佛偈,苗从殊看久了总觉得他身上有佛性。
试问谁能对着佛祖硬起来?
那宝相庄严真的是杀精利器。
相处时间一长,苗从殊清心寡欲、抓个鱼能喊出金刚伏魔印,和鹿桑荼躺床上肩并肩聊个天那内容都是金刚经。
为避免出家的可能,苗从殊决定断了这段情。
结果没等他开口,鹿桑荼就屠戮佛道满宗门,包括那天前来探望他的亲师故友。
持一把饮血过多而刀身通红的鬼头妖刀,赤着脚、披着长发站立在佛道宗门的大殿上,鹿桑荼侧头乜过来,眉眼冰冷恍如刀削,形成锋利透骨的弧度。
上千僧侣被砍杀流出的血液汇聚成血泊,淹没了他的脚背。
十丈来高的金佛慈眉善目却冷眼看宝殿成炼狱,下一刻被鹿桑荼一刀拦腰斩断。
“戮佛。”他说:“我的道。”
他找到他的道。他走了。
鹿桑荼没杀苗从殊,可那时候乜过来的眼神像在看死物,是他从未见过的冰冷。
场面太过惊骇,苗从殊跑得飞快,压根不想沾染鹿桑荼带来的麻烦。
那佛道宗门位于东荒与魔域边境线的一座山头里,本是中立门派,不救世、不杀魔,偶尔出来说禅布施讲讲道理。消息闭塞没多少人知道,还是正月十五那天有人来访发现满门三千僧侣全被一刀切。
因鹿桑荼籍籍无名,修真门派调查过后觉得可能是魔修干的,于是爆发一次小战争。
没过多久,东荒便有一人横空出现,一刀斩落魔域十大领主的首级,威慑魔修并将他们赶离东荒,将当时的东荒边境线后移八千里。
之后,他统一东荒,建立府城制,一人一刀镇守东荒。
无数魔修闻风丧胆,再不敢来犯。
苗从殊对鹿桑荼此人,其实忘得差不多,他好几百年都没去过东荒。
当时在浮云城听酒楼里那么多人在讨论东荒境主鹿桑荼,他愣是没想起来,等看见真人时才陡然想起。这要不是近距离接触鹿桑荼满身血煞之气,他估计也想不起当初为什么跑了。
鹿桑荼伸出手,手掌干净白皙残留冰檀的冷香。
苗从殊抖了抖,差点想提腿就跑。
恰在此时,有人惊喜大喊:“境主!”
鹿桑荼停顿,抬头看过去,见到来人,当即转身。
苗从殊下意识好奇的拔出鸟头看过去,正好和‘树灵’懵懂惊恐的目光对上,瞬间炸毛。
‘树灵’顶着他的模样,瘪嘴就要大哭喊出他的名字。
眼见就要暴露,苗从殊气沉丹田怒喝:“呱!”
……
场面一度很安静,玉棠红和高阳秀疑惑,“怎么鹰隼幼崽叫声和青蛙叫声一样的吗?”
没人能解答这个疑惑,连苗从殊也不能。
因为昆仑那只黑隼就这个叫声,华丽而独特。
苗从殊全身僵硬如球,好在‘树灵’懂他意思没扑上来,而是埋头继续瑟瑟发抖。他松了口气,很好。保持状态。只要瞒过鹿桑荼,寻到机会找‘树灵’要咒语变回来,他就能用五行道玉联系郁浮黎。
鹿桑荼拨弄菩提子,问:“说事。”
玉棠红当即愤恨难抑的陈述他们在湖中岛遇到的事情,他们被两名修士戏耍欺骗,还被逼得自相残杀差点死在分神修士自爆中,若不是她娘给了一堆上品灵器,恐怕早就死了。
“境主,我已经告诉他们,我是东荒府城之人。如果他们肯助我,我愿意付与丰厚报酬,而我的要求不过是上岛观赏风景。”玉棠红颇为委屈的说:“在外修士大宗就算不看东荒僧面,也要看境主您的佛面。他们分明是故意挑衅东荒,践踏东荒的威严。”
哗——这颠倒黑白过分了。
明明是他们高傲无礼在先,背地里还想下黑手搞死他们。
要不是郁浮黎不按套路出牌,而且修为高深,现在先死的就是他们了。
苗从殊艰难的扒拉树枝爬上去,然后一屁股坐下来。
脆弱的树枝晃了晃,背负它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