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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3页
    杀意从鹿姬金色的瞳眸中泄出,那抹金色,灿若朝阳,生生逼出一股凛凛的威压,竟令司镜无法与她对视,在刹那间,心中不自主地涌上了一股臣服之感。
    纵使商折霜葬身于火海,她也要她世世饱受折磨,不得轮回。
    鹿姬身上的戾气如潮水般汹涌而出,远方的结界突然破开了一道口子,落下了一道清澈的光。
    “鹿姬……”
    男子的声音如松间清风,空灵且带着三分威严,落在了鹿姬与司镜的耳畔。
    鹿姬的身躯一抖,眸中的杀意瞬间收敛,垂下头来,低低唤了一声:“师尊。”
    男子的袖袍广大,仿佛盈了一袖的清风明月,身姿飘渺,神色淡泊。
    “鹿姬,你向来是我所有弟子中最聪明的一个。恪守九天境律法,饱读藏书阁典籍,甚至在其他弟子玩乐之时,也从不会耽误半分学业。可是与我的这场赌约,你可认输?”
    “师尊……不可能,天道有常。我明明一直遵循着天道的规则,明明没有出格一分。为什么算鹿姬输,鹿姬做错了什么……”
    “鹿姬,你没有做错什么。只不过,天道无常。”男子的身影落至了鹿姬的身侧,面上神色飘渺,玄之又玄,“你可知我为何独独只让你一人前往朝境?你太信奉你从书中读来的天道了,殊不知,无论是谁,都可以跳脱于天道的有常之外。”
    “天道,看似有常,实则无常。若你的心一直被你自以为的,所谓天道束缚,那纵使身处于神无尽的生命长河之中,你也永远不可能参悟。我看那位姑娘,倒是比你明净通透得多。”
    鹿姬顺着男子的所指的方向望去,在两根焦败的树干之间,商折霜以一足点在一条玄冰所制的长鞭之上。
    ——那根长鞭,便是她从聚萤楼离开之时,托顾愆辞做的最后一件事。
    神火几乎就离她的眉岸只有咫尺之遥,然她的面上却依旧带着那抹,鹿姬最厌恶的,傲然且明媚的笑容。
    “鹿姬,随我回去吧。”
    男子一挥广袖,天际竟下起了一阵清灵的雨来,细雨丝丝落下,在刹那间,将燃烧着的神火尽数扑灭。
    长河、林野、甚至连若隐若现的远山都尽数消失了。
    司镜只能看到,向他缓步走来的商折霜。
    天边那道清澈的光落在了她的发上,竟在恍惚间将她的发染成了雪一样的白色。
    不过,司镜知道,他们无需此刻白头。
    无论是白首之约,或是抱柱之盟,他们都能携手共赴。
    他透过了她的身影,看到了深渊萤火点点,人间灯火万千。
    初春的雨珠尤带了几分寒意,裹挟着纷乱的杏花,细细密密地落了下来。
    街上的行人神色匆匆,不是垂着头举着伞快步走过,便是在仓皇寻找着避雨之处。
    在这昏暗的场景中,有一抹殷红的身影拎着一坛酒,从杏花雨中穿梭而过。
    她白皙的面庞被雨水打湿,雨珠顺着颚角,沿着颈部滑落,将她本就出尘的面容勾勒得更添了几分艳色。
    ——这是胜过“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艳。
    她的步伐散乱随意,走得轻快,举手投足间都萦着一股恣肆之意。
    “姑娘!”远处有少女的娇呼声传来。
    穿着翠色百褶裙的少女一手提着裙摆,一手执着伞,目色惊惶地朝她跑来。
    商折霜蹙了蹙眉,心思一转,将酒坛抱至怀中,轻轻一点足尖,便跃上了枝头。
    杏树加上了她的重量,又多落了几片花瓣,而她只是轻轻地勾起唇角,靠坐在了树上,慵懒地打了个哈欠。
    “树上风景可好?”
    商折霜刚躲开了那个少女,耳畔却落进了一声浅浅的询问,惊得颈上寒毛炸起,险些将怀中的酒坛子摔至地上。
    司镜坐在她旁侧的枝干之上,斜着眼睨着她,让她不免心虚,垂下了头,继而嘟嘟囔囔了一句:“早知有今日,便不教你轻功了。”
    “司府未过门的夫人满处乱跑,日日混迹花楼酒馆,你也真不怕丢人。”
    司镜凑近了她,温热的呼吸掠过她被雨打湿的面庞,说得虽是责怪之词,语调却没有半分埋怨的意思。
    商折霜向后仰了一分,却又无法抗拒这股倾倒而来的气息,拉下脸,抱怨了一句:“原先司府中就没什么人,更没人管我,如今这一个个丫鬟婆子,都盯着我的一举一动,着实烦人。”
    司镜微微一怔,看着她缀着雨珠的长睫,哑然失笑:“这不是第一次成婚,不懂规矩么……”
    毕竟,别家姑娘有的,不能亏待了你,别家姑娘没有的,也想奉于你跟前。若不喜欢那些仆役,待成婚后,再遣散了便好。
    商折霜亦随着司镜一顿,几乎在转瞬间明白了司镜未出口的话语,摇了摇头,明澈的双眼似月儿一般弯起。
    “我不在乎这些。”
    她知道,司镜生于世家,对这些事情耳濡目染,会想也属正常,可她一向野惯了,不在乎那些繁文缛节。
    什么八抬大轿、十里红妆,她都不喜欢,只觉得繁琐,甚是累人。
    “我们先回家,剩下的事情回去了再说。”司镜向她伸出了手来,携着她一同从枝头跃下。
    回了司府,商折霜换下了被雨水打湿的衣裳,便于水榭之中,将刚刚买来的酒温上。